庄户人家睡得早,起得也早,八月秋忙,绣女下床。柳树沟人也一样,晚上陆陆续续的人们熄了灯,劳累了一天就盼望着睡一个囫囵觉。常利媳妇海棠刚脱了衣服上炕突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看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不想接。电话号码是常顺的,她犹豫不决的看着,常利说:“睡觉吧,这么晚了谁打电话了?”海棠说:“你那个哥!不知道有什么事呢。”“接吧,反正一年也打不了几个。肯定是有事啊!”常利说着话就要去接,海棠把他的手推开了,自己拿了起来去接。“你哥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你,是你的话就给你打了!”海棠说着话一按键通了。“海棠啊,我是哥,麻烦你去我家里一趟,俩个孩子都没有睡觉了,我有急事回不去了,你给照看照看啊!”常顺的话语里有点哀求,海棠假装没有听出来。“哥啊!你有啥事啊不管俩孩子了?”说着话她看着常利,两口子传递了一下眼色,意思是看看常顺怎么说。“弟妹啊!哥求求你,真有事,明天你就知道了。”常顺说的很急切很低三下四的口气。常利看着海棠就要穿衣服起来,一把搂住了她摁倒美美的在她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哎呀!海棠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脑袋上拍了他一巴掌说:“嗯!知道了哥,我现在就过去!”电话挂断了。常利心里难受啊,他这个俊俏的海棠呀,才舍不得让她离开呢。“你这个馋猫,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海棠一边穿衣服一边唠叨着。“我把你送过去!”常利说着也穿上了衣服。开了门又把门锁好了两口子直朝常顺家走来。
秋凉如水,微风吹拂着柳树梢荡起秋千,黑蓝色的天上星星亮晶晶的真好看,远处的城镇灯火辉煌,五颜六色。常利拉着海棠的手走着,他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香气,美滋滋的,彼此靠近温暖着。“你哥有啥事呀?”海棠纳闷的问。“谁知道啊?不会去找女人吧?”常利也纳闷。“要是他再找别的女人我可不管!”海棠撅着小嘴瞅着常利警告着。“不会吧,我哥这几天老实了呀!我槐花嫂走了今天秋霞也跑了,他也该收收心了!”常利替他哥感到难过,一个男人混到这种日子该是啥心情呀?够丢人的!他都觉得跟他哥在一起抬不起头来。
村南到村北没有二里地远,十来分钟就到了。两个人推开了门看着屋里灯光亮着,忽闪忽闪的电视屏幕里正演着动画片,两个孩子看见婶子,伯伯来了很高兴,大宝倒好了两杯水,二宝搬过来凳子四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说话。“你爸爸晚上不回来了,叫婶婶过来陪你们!”海棠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家里的变化。“我爸爸没有吃饭就出去了,不知道干啥去了?”大宝说。“你爸爸没有说出去干啥去了?”常利插嘴问。“什么也没有说。”二宝摇了摇头。海棠看着常利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早点睡吧!”常利催促道。“嗯!咱们早点睡觉,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海棠也上了炕铺开被子说着话,招呼着孩子们。“婶婶睡中间,好不好哇?”“好!”俩个孩子异口同声喊着高兴坏了。“妈妈就这样,我们一边一个!婶婶就盖是妈妈的被子!”孩子们说着关了电视都脱了衣服进入被窝,这家里终于有了欢乐的气氛。“拉灯吧!”海棠命令着。“嗯!”常利一拉灯屋里面一下就黑了下来。“我走了啊!”常利恋恋不舍的走了,他走出院门口从外面锁好门,又蹲在墙角抽了根烟听了听没有动静了,起身折回去了。
天刚蒙蒙亮,柳树沟就沉浸在薄薄的一层雾霭中,安详而静谧,一两声偶尔的鸡鸣叫人意识到天明,赵婶去村外的坡下倒尿桶,走了没有多远突然她看着一棵树上隐隐约约的吊着什么,她走近了一看~“我的娘哎!一个人!”她吓坏了撒手就跑,当啷一声塑料桶摔烂了,她大喊着:“来人呀!出人命啦!来人呀!有人shangdiao了!……”她的尖叫声像一个炸雷迅速的传开了。好多人还在睡梦里呢,被她一喊吵醒了,人们纷纷穿上衣服三三两两的跑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有一个年纪大的老人走过来,大家一看是老书记,他手里面拿着一把镰刀,看样子要去割草。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大家纷纷叫他拿主意,老书记不推辞,带着大家走近了那棵大树,大家朝树上瞅瞅,又朝树下瞅瞅,树上的确吊着一个人,树下有一个树墩倒在一旁,看样子是把树墩踹倒了以后shangdiao的。那个人的鞋子都掉了地儿,表情可怕的不可描述。老书记伸手摸摸他的脚,早就冰凉了,招呼站着几个胆子大的围成一圈儿搭手扶好那个人,他举起镰刀一砍绳子,绳子断了大家一起抬起那人,放到地上,大家定睛一看不约而同的惊呼:“常~顺!”“常顺shangdiao了!常顺shangdiao了!”有人边跑边高喊着跑进村里报信去了。围观村民越来越多,有同情的,有嘲笑的,有摇头的,有冷漠的,有幸灾乐祸的……
常利接到电话,手机差一点就掉到地上,他的一个要好的发小阿宽打过来的,要他思想上有准备,他哪有准备呀!哥哥居然就这样走了,难以置信,他迅速穿上衣服,骑车朝村外赶去。海棠也起来了,有人敲门,声音很急,她开不了门从墙头扔过钥匙叫那个人开了门,还没有问,那人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海棠,你家大伯死了,你们去看看吧!在村外的大树那儿。”海棠楞楞地站着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呀!怪不得夜里他说明天就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啊!这不是坑我吗?俩个孩子谁照顾呀?”海棠又害怕又难过,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她不敢哭出声音,俩个孩子都睡觉呢。她关上了街门,胡乱的骑了车子也飞也似的朝村外跑去。
常顺静静地躺在地上,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有人把他的脸给蒙住了,常利揭开一看魂都吓飞了,那一瞬间他看着哥哥脸如猪肝,眼睛圆睁,舌头伸出唇外,面目狰狞变形的非常可怕,他一下子晕了过去……俗话说十指连心,一奶同胞,甭看那天常利打了常顺,他是手下留情的,那是一码归一码,哥俩几个月没有 说话,那也是兄弟,他心疼啊!村医掐点着他的人中穴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一醒来就嚎啕大哭,众人是唏嘘感叹,摇头垂泪!一时间整个柳树沟都飘荡着悲伤的气氛,人们都没有心情去地里了。
这时偏偏有一个人咬牙切齿的暗暗地骂:“活该!”真的是痛快的事呀!孙晓亮探头探脑的往门外看,他看着一群人从村子外面走回来,议论着常顺自杀的事。有人说他想槐花想的,有人说他被秋霞坑的,有人说他自责罪孽深重没脸活着……看着了孙晓亮都不则声了。孙晓亮回头进了门,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他妈的,我家破你人亡!这下你歇心了。
他看着熟睡中的欢欢,一阵阵心酸,昨天傍晚他接到了孩子的电话,说秋霞卷包走人了,连家具都搬走了,家里面好像进了贼, 乱七八糟的,他立刻给领导请了假打车回来了。到了家里他惊呆了~翻箱倒柜的东西四散五开的乱扔了一地,女人的私护用品到处都是,他叹口气,又摇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情糟透了,本来秋霞说的好好的,离婚不离家,看来她是骗人的!那是她扔的一个烟雾弹,用来迷惑人的!秋霞呀秋霞何必呢!耍心眼啊,这么多年我咋就看不透呢?
孙晓亮突然想起他爹孙有才,他爹不是要报复常顺吗,现在老天替他报仇了,他老人家就省心了,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给孙有才打电话,告诉他不必麻烦了常顺今天死了。孙有才一听高兴啊,他居然流下了眼泪,原本他打算雇佣一个人开车撞死他,这下不用了,还省钱了!孙有才骂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老天爷你终于睁眼了”……
常顺的葬礼下午就举行了,他的年龄不够也就不必闹得动静大了,他还没有资格挣上吹吹打打,他不是自然死亡按规矩也就没有资格进谢家的祖坟了,三亲四友左邻右舍简简单单地把他打发了,令人心酸的是俩个孩子一身雪白披麻戴孝有人搀扶着走在送葬的队伍里,看着的人哪有不落泪的啊,他俩成了正式的孤儿……
早有人在小山根旁挖好墓坑,一阵忙碌后几个人把常顺的骨灰盒埋到里面,然后七手八脚掩埋起来,不大功夫地面上圆了一个坟堆,花圈儿,招魂幡别到那里,纸扎,纸钱,元宝一大堆火柴一哗啦,嗤的一声都烧了起来,俩孩子跪在坟前哭的声嘶力竭,都哑了,人们把他俩抱到车上拉回村里……
晚上天气一下子变了,深秋绵绵的细雨倾泻下来,密密麻麻的雨点儿敲打着树叶庄稼田野……几天后,雨停了,不久灰蒙蒙的一层草牙迅速长满了那个新埋的坟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