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九七二年,我对种花就感兴趣了。当时全国还是计划经济,农村还是三级集体所有制,田地和农作物都归集体,收获的成果按劳分配给农户。每家农户保留少许自留地和菜地,保留一两棵的自留果树。那时,很少有私人种花种草,整个街口没有一间花店。国营厂矿,集体单位也仅限于绿化需要种了些苗木,基本没有种欣赏性的花草。当时,最大的花卉种植基地是河滨公园内的种植园,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种的花卉树苗大约二十多种,花王姓张。最多的是大红花,菊花和大丽花。其次有鸡冠花,一串红等等。花卉主要是供应公园内的装饰和点缀环境。
从化的公路两旁除了木麻黄,桉树和千层树,基本上没有花卉草地。在从化旧车站大门两旁,各种了一棵大红花,在当时已是很吸引眼球的了。
这一年,我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务农。这是我接触农活最多的一年。割禾,插秧,犁田,点花生……。农村几乎所有的农活都干过了。还要到七星岗摘白榄。过去这里的白榄树一望无际,每一棵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我们生产队当时在七星岗的白榄树园,解放前是由国民党张瑞贵部队管辖的。张的部队在此地建有东西炮楼,有地道连通。解放后,庞钊团长,庞达群营长和部分官兵被俘后就下放到附近的生产队接受监督改造。白榄树不同乌榄树,树身高大笔直,摘白榄一般要用竹篙打。打白榄头要仰望,双手持竹篙,打起来十分吃力。打了一会就手软脚痺了。休息时我们跑到西炮楼院子里打井水喝。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一棵长了几十年的大红花树,树上长满红彤彤的花朵。解放初,这里作过劳改场,专门改造俘虏的国军官兵。现在拨归农场,没有什么人打理。地上马赛克拼成的国民党党徽特别显眼。院子和炮楼里还留有当时军官们用过的铁椅和凳子。这些都没有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注意的是这棵大红花树长出的许多红彤彤的花,觉得很美。有些同伴折了一些带花的枝条,摘下花来吮里面的蜜汁。我问年纪稍大的社员,这些花是怎样种出来的。他说很容易,折一些枝条插到地上就可以了。于是我就从地上捡了几支同伴丢下的枝条带回家,折成一段段插到菜地上,很快就发芽长起来了。半年后又长出了花朵。这是我种的第一批观赏花。
一九七四年,我被派到神岗的钟楼村搞社教运动。有一位叫雷汉强的组员来自九里步果场,是广州的知青。他所知道的花卉知识很丰富,许多闻所末闻的花卉典故令我耳目一新。月尾休息时,他带我去看他在农场宿舍旁边空地上种的花卉,教我认识许多种类的花,并指导我如何在沙盆上育苗,如何移植到花盆上。花苗长大后又如何分盆。并赠给我许多小花苗。回到家后,我在屋后的空地上围起了一个小花圃,种上了花,开始了我的种花生涯。
最容易种的是指甲花,种子成熟后自动弹落到地面上。天一下雨,很快就生根发芽。以前,女孩子将指甲花捣碎,把各种颜色的花汁染到指甲上。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种花叫作指甲花,它的学名渐渐被忘记。一串红也很容易种。折一段枝叶,把叶子剪去一半,留一半作光合作用,用塘泥打成团,包住枝茎一端,放到沙盆中培育。没长根前多淋水,保持沙的水份。待长出新根,就可移植到小花盆。长大一点再移植到大盆。不久,一串串的红花就长出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八十年代。我种的花种类越来越多,每类花一般只种一两棵。种花的目的仅限于观赏,还没有卖花的欲念。有一次,从化纸厂的领导找到我,说要借我的花去布置办公室,说是有外宾来谈生意,要搞好睇一点。因为是亲戚带来的,我也没有说什么,就让他们拉走了十多盆花。也许是不断有来宾吧,这些花一去无回头。我特别舍不得我种的两盆棕竹,可以长久放在室内作装饰。后来我自己到锦一的山上挖了几棵野生的棕竹回来种植,才使我不再去想着借出去的棕竹。花用来接待外宾,我也应该觉得有面子。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调到吕田教书后,我也曾把一些花籽带到学校种。在吕田中学时,我为学校种花的事迹还被写成报导在从化的有关报刋上发表。
本来我无意种花卖赚钱。直到第二个孩子出生后,组织给我作出处分,扣除全部工资,只发五十元生活费。我的家庭一下子陷入困境。我当时很想转行当个体户,但做干部的岳父坚决反对。非农户口,吃国家粮的好处在当时是很明显的。他不想我再回家当农民,认为处分期限很快就会过去,工资很快就会恢复。好在当时鼓励个人发家致富,许多教师在业余时间也会做一些小生意来帮补家用。我也常到山村农民家里收购一些下山兰花种来卖。调回街口后,我扩大种植兰花规模,最多时达到两千多盆,是当时街口地区种兰最多的兰场之一。
在当时的兰花热中,达摩,银拖,银边,金嘴等名贵家兰我种不起。我种的大多是下山兰。种下山兰的好处是,常可从中发现名贵的品种。家兰基因较稳定,增值主要靠发展数量。下山兰基因不稳定,遇到不同的环境有可能会发生变异。我种的下山兰,常会在新长出的兰芽和叶片中发现变异。新长的叶子上出现白线斑或黄线斑,出现一段段的斑块,这株兰花的价值就会成十倍增加。这类兰花通称叶艺兰。由于我的兰园发现叶艺兰较多,一时间闻名街口等地。有些人成盆买走我的兰花,为的是仔细研究分析我所用的植料。有些刚出现叶艺的兰花,我还想继续种植下去,希望到第二第三代的叶子都能稳定叶艺,培育出新的兰花品种。能有自己培育的兰花品种注册登录,是种兰人的最高愿望。因当时自己经济拮据,经不起兰友,特别是一些领导的软磨硬泡,最终都卖了出去。一到星期天,我家门前的公路常会排着长排的汽车。我的一些兰花,还被顺德,番禺等地的兰友,转卖到南韩,台湾等地。很幸运,在兰花热临近尾声时,我已把我的大部分兰花脱手了,并在兰场原地建起我的第一幢楼房。虽然面积不大,我的朋友仍美其名曰“兰花楼"。
后来,再后来,我就退休了。退休后我仍然放不下兰花情怀。搬回老家新建的楼房后,第一件事是种植可遮荫的树木。待树木稍长成荫,我又开始筹划种养兰花了。我喜欢自然生态下种养兰花,喜欢自己动手种兰花。这时,物换星移,从化已引入了很多兰场,种兰已进入规模化时代。我这次种兰花,已完全不考虑经济效益。人生在世,能吃多少?能穿多少?衣食无忧就可以了。现在种兰花完全是为了玩,为了有所寄托,最好能培育出一两个新品种。兰花养好了,交的朋友也多了。这两年,我送出了部分兰花,换来了高朋满座,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