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生命中不死的一部分,留下来的也就跟畜生没有分别了。” ——《奥瑟罗》
夏日的尽头,因为想吃一整份的特大号披萨而打工。从各街区转角的布告栏到人才市场,从马加里到甘市,环绕着市区,从一字街到二头桥,这事儿终于在一日的最高温时落实了。
“会修空调吗” 看起来相当严厉的一位女士走过来说道。
“不会”这是自然的吧,我继续道“我可以留下来做文员的工作吗?”
完全鄙夷的眼神看向我,不带一丝遮掩。“我们这儿文员的工作可不好干,这本电话本上的所有客户你都得去个电话进行维护。”
卑微怯懦,完全被对面大姐头的气势给压住了。 在这最后关头,找到一份包住宿的工作真的不容易,不过,饭食要自己解决,但要是不在意伙食好坏,可以和社区里的留守老人一起在街道办事处领盒饭吃,这么一想的话,毫不犹豫地就答应接手下了这份工作。
住宿是一人一间,有着独立的卫生间,白天室内的阳光通风都是极好的,就这样的环境,拿的工资也是寻常文员的两倍,所以工作到底有多难呢,算了,先不管了,再难还能难过登天不成。
所携带的行李都安放好之后,出了公寓锁好门,正好与隔壁也正准备出门的漂亮女孩打了个照面 ,总之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职员,比对方优先表示礼貌是我的作风。
“你好,我是今天新入职的文员,从今天开始就住在这间了,以后请多指教。”
与漂亮女孩该有的笑容不符,没有任何表情,妆容像是一套贴片式的假面具,与脖颈交接处的颜色不一致,总之,在这令人烦躁的季节拒绝接话大概也是能理解的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已经转身走掉了,我留意到她拎着一个大挎包,鼓囊囊的,似乎包的重量比看上去要更加得沉重,走着异常疲倦无力的步伐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那么,接下来已经错过了饭点时间,考虑到自身经济情况的不允许,只能熬到晚间再去街道办事处领盒饭了,再三打气决定先去文员办公室报个道,事先熟悉下今后的工作内容。
与室外的地狱式温度截然相反的室内,就像在冰天雪地里吃着冰棍扇着小扇,刚进入室内时只感觉到一阵舒爽,两分钟后开始咬紧牙关直打颤,与之前相接触过得大姐头和漂亮女孩不一样的是,文员办公室的女职员捂着嘴笑容温柔地过来递给了我一件棉袄。
“是今天上午招募到的新员工吧,给,这件是工作服,可别冻坏了,赶紧穿上吧。”
感激着道了谢双手接过,很轻薄的质地,肉色带着细条纹的袄子,穿上甚至也感觉不到多厚实,可就是暖和,仿佛有遍布全身的热气带动着血液在循环,这下终于可以正常打量刚才发着颤只粗略巡视过一眼的工作台。
非常的干净,只有一摞堆叠起来的文本,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讯号,678、2783、3164、5100、5101、19871……大致的扫了几行,全是数额相差非常大的数字,接着数字之后标注的都是些看不懂的特殊符号,看来这份工作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呢。
刚才的那位女文员正站在窗子口说着话,似乎是正在接待上门的客户售后。
是一位抱着盛满了水的透明水缸的“壮汉”。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形象这么夸张的胖子,开玩笑的吧,脑袋比他抱在怀中的水缸还要大,已经是一个超过了十人份的电饭煲的容量了吧,原谅我现在实在是太过于饥饿,出于对食物的渴望,我现下只能作出这种饭桶似的形容了,堆满脸部的横肉已经严重压缩了眼睛的可视范围,身高不高,从我这距离往窗口往外都能看到整个身形,是上宽下窄的比例,我多少能体会到在这儿处事的文员的辛苦了。如果说,这儿的客户售后,每日隔着电话对讲的都是这样的一群“猪仔”,那我今后对待伙食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操持着粗犷口气,高举起他的大水缸。
“我的空调不制冷了,你看,我养在空调里的鱼都变成了热带鱼”
我这才注意到他举起的水缸里,似乎是有那么几条像鱼似的东西在游动着,但是实在太小了,我这边的距离实在看不清楚,但是也好笑,这大个子一定是在外头被温度蒸糊涂了,哪有人抱着个水缸过来说这是空调的。
“201854314号,请问你是不是把身体什么部位泡进过水里?”
这会儿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明明是同一个人,现在在我眼前这个发出像夜叉一样诡异声线的人,是刚才还温柔笑着的递给我棉袄的女人?赶走没多久的颤骨寒意又重新从我的后颈处钻入。
似乎是早就习惯了,眼前的客人并不多害怕,只是有点心虚,不再是高举着水缸的姿势,面部的肥肉也改变了阵容,横向堆叠出的效果,像是夹了两个肉肠在肥油里煎炸过的面包般油腻的微笑。
——因为地狱太热。
然后我就再也听不下去了,这儿的客户质量需要提高,等我晚间补足了能量,算了算了,我想这之后几天也不想再见着肉了。
不出几分钟,那位往后将与我共事的变脸女文员就结束了窗口边的售后,重又回到了我这边的办公桌前。
那之后,又陆续“到访”几个奇怪的“人”,古怪的腔调,统一整齐得被泥水浇灌过的喉咙,执着强烈地发声,充斥着掉价又渴同怜悯地控诉(祈求),尽是些毫无原则的人。一会功夫后,我正准备离开那间窒息的办公室,又恢复可亲的女文员微笑着帮我推开了移门,在我眼前,移门碾过一只正准备飞进的瓢虫身体,它剩下的肉体会结成门框的伤疤吗?飘浮着的灵魂会畏惧屋内冷风吹佛吗?得不到答案。
傍晚的风吹过面颊,我原不太想承认,但此刻红彤彤的落日竟挂在天空东边,就这么停住了,一个巨型开关,随后渐渐黯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