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真的会遇到很多人,他们走走停停,匆匆而过,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虽然缘分无几,但在那灰暗的日子里却给了你温热的珍贵的光亮,莹莹不息,念念不忘。
她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一眨就会挤出水,大大的,闪闪的,像一潭深湖那样醉人。黑长的头发束成马尾,随着脚步左右摆动,在太阳下,反射出熠熠的光,虽然我是女生,却也想贪恋的多看几眼,暗暗感慨: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真是见鬼。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2009年7月,墨绿色的校门口。
阴差阳错,应该是上帝先生最奇妙的把戏。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会成为她的前桌,从此一坐就是三年。三年,一个会让人深记,却又容易转身忘记。
我是在小乡镇长大的孩子,民风朴素,街巷简单交错,活的倒也乐呵,没有烦恼,没有期许。对这个城市也是陌生的很,只是鬼使神差硬要着爸妈送我来这里,没有朋友、熟人,没有准备,那时的我12岁,开始了一个人的日子。
迷茫,无措,胆小,紧张。是最可以概括我当时的词语。幼年做什么都会得到老师朋友们的喜爱,在新环境里做什么却都担心受到责骂,第一次觉得老师是那么可怕,一丁半点的越矩都会把家长叫来陪罚站,我这个外地的孩子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更是敏感仔细着,不敢上课说话,不跟别人过多交流,显得生涩内向,又不敢接近。那几年,大概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了。
所以,每一个让我宽慰释然的人事我总是会深深的记得,不曾落灰,无法遗忘。她就是其中一个。我记得她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记得她用自动铅笔戳我的后背,张着嘴用口型介绍她的名字,年纪。对于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我,那段介绍像是一个热水袋字字温暖着我的心脏;我记得她额头流着汗珠走到我身旁问我可不可以一起吃午饭,阳光下,大大的微笑亮的晃眼;我记得每次被老师骂,她都会唱歌给我听。还有,那个时候同学们总是很喜欢打小报告,一个不小心,你的秘密都会被老师知道,记得有一次,我写的小纸条掉在了地上,找不到了,想着有可能被老师发现,急得我满头大汗,她看到后,陪着我一起蹲在地上找,她说:“没事儿的,肯定是值日生扫走了,我写过好多次,都扔在了地上,你看,我不好好的,不信,我再写给你看”,于是她拿起笔,在白纸上刷刷写下了几个字,撕下来,随手团了团丢到地上“放心,这回有我陪着你”,也就这几个字让我记到了现在。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小家子气,够矫情得了,可是对于一个12,3岁的小女孩,一个人在外上学的小女孩,那是我在那段岁月听到的最有安全感的话,比起父母在电话里吃饱穿暖的问候更加有力,安心。只是我陪着你,也是我陪着你。所以,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像是被石头压了好多年终于蹦出来的石猴。也是从那一天起,我和她成了朋友,慢慢开朗了起来。我们有时候一起上体育课,八卦同学老师,一起吃盒饭,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吧。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的父母离婚了。也就是在那段流言出来的期间,她变得很爱玩,总是逃课,一逃就是一天,被老师发现又打又骂,学着化很浓很浓的妆,时不时骂些脏话,交往了一些所谓的坏孩子,成绩一落千丈。她跟我说,她这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爸爸在外面找了小三,妈妈发现后一直摔摔打打,两个人一吵就是半夜,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坏了。没有人关心她吃没吃饭,有没有打车的钱,在家里,能睡个安稳的觉都是奢侈。甚至为了得到父母的关注,她开始离家出走,住在朋友家,一住几个月,住到兜里只剩一个五毛的钢蹦,直到妈妈报了警,警察敲开房门,微弱的升空灯下发现爸妈红着眼眶站在门外,她刚想说句话,妈妈抬手就是一嘴巴子,冬天的楼道里,响声震的发怵,冰冷的手掌打在脸上,一扇一个紫色的掌印,深深的嵌在皮肤里。但是,她说她一点都不记恨,她觉得,这样反而让她心理好受,起码有人还记得她,会抱怨她,不是像个累赘,被人嫌。她说,她不想再学习了,她说,她想去南方,打工也好,干什么都好,总之想去个温暖的地方,心里得不到的,就用体温去代替,我不做声,默默看着这个化着烟熏妆,踩着高跟鞋的女生。曾经,在我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带给我无限慰藉,曾经,在我封闭无法排遣时带我走出阴影,而如今,她在我面前,诉说着心中想法时,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没办法按着她坐在课桌前听课,没办法给他父母给予的关爱,没钱支持她往后的人生,无助的只能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你要是想好了,就走吧,越远越好,不要有牵挂,好好的,照顾自己,别害怕。她说对不起,没办法陪着我,继续做个好女孩儿了。那个下午,泪水横流。
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熟悉,熟悉到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第一次打招呼的样子,每一次微笑的样子,帮我记作业的样子,给我贴邦迪小心的样子,那些样子,陪着我走过了最难捱的三年,在一个下午,我知道,再见遥遥无期,都成为了回忆。多可怕,这么多年养成的对一个人的依赖,这么多年培养的情感,一个转身就要中断,毫无防备,断得生疼。可是又怎样呢,每个人的境遇不同,路也不同,没有谁会陪你到老,我们都只是人生路上的伴侣,上车了,一起看云海花开,到站了,都要挥手告别,告别昔日的战友,告别我们美的绚丽烂的恶心的过往。所以,祝福你,我亲爱的朋友,感谢你带我走过忽晴忽雨的三年,接下来的日子,祝你无牵无绊,过得安心释怀,忘掉不开心,找到像你于我的意义一样于你的人,从此美好到极点。
日子还要过,情况也许会越过越糟,你还会遇到很多人,给你慰藉的人,很多糟烂的事情,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想起来,都是别样的记忆,不一样的温暖。
我记得她爱喝加冰的拿铁,凉的嘴唇发抖;她语文很好,作文次次班级最高分,还写过很多小说,被许多出版社发表;她唱歌好听,录制很多网络歌曲,点击量可观;她吃饭喜欢用左手,最爱锅包肉和红肠。不知道在南方的她,吃的还习惯吗,肯定会被晒黑吧。
直到去年无意找到她的联系方式,加了qq,距离最近一次见面已经又一个三年了,时间可真是快,转眼我们都是大姑娘了,她在南方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里学韩语打算去韩国工作,我则高中毕业即将开始美好的大学生活,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交流,再也没有往日的熟食,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隔了半个中国,隔了三年的时间,隔了两种生活轨迹,我们都变了,不再像当时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活泼开朗,一个内向腼腆,反而我们变得沉静懂事了许多。也许稍有遗憾,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们还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吧,可惜,缘分不讲如果,缘来了我们相认,缘走了,我们相离,没多一分的等待。能拥有过彼此已是最大的幸运,现在,知道你还好便也宽心。即使只能默默刷新你的动态,没有勇气与胆量评论你的生活你的动态,哪怕只是静静躺在你的联系簿里,也是最好的结局。
谢谢你,我的朋友,或许你不曾知道你在我心里的重量,但是,我真的很幸运,很感谢会遇到你,谢谢你再那些年带给一个胆小的女孩的鼓励与勇气。祝你在今后的人生里,幸福顺利,遇到给你无尽宠爱的那个人。
2015、8、18
一个果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