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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吵嚷嚷的半夜

“妈的，有病啊！”李慕子大叫。

楼下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大叫，“啊”的一声，然后整条街道都是回声。李慕子的神经瞬间绷紧了，连眼皮都是用力地抬着，似乎有根钢针顶着，他只要一闭眼，钢针就会刺穿眼皮。

然后是“咚”的一声，一个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声音沉闷，但是格外地响亮。李慕子估计，那不是一床棉被也是一个人的身体。可是大晚上的，谁往楼下扔棉被呢！

“你们简直是混蛋！”一个男人大喊，应该就是刚刚发出“咚”的一声的那个男人，身体明显疼痛，从说话的声音听得出来。李慕子甚至感觉到那个人咬着牙。

“你个臭鸡蛋，今天是你自找的。我们可谁也没有要求你来，是你自己要来的。果然，你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居然来了。”另一个男人说，声音粗声粗气，但是岁数不大，应该是个胖子，至少体格健壮。李慕子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有力的挥舞，虽然没有听见除了人声以外的任何声音。

“一群窝囊废，一个人就当我的一根手指。窝囊废！”受伤的男人骂道，应该从地上起来了。

接着是那个受伤的人继续受伤，疯狂地大叫，声音足以把任何沉睡的人吵醒。

“都是皮肉伤而已！”木木美听了，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有人打架了！”李慕子才反应过来什么，迅速起床，抓起手机，走到窗台旁边，往下看。但是不敢开灯。

“只是打架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慕子，你不睡觉了？！”木木美说，眼神清醒，但是看不见，而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似乎已经进入梦境，此时正说的是梦话。

“天啊，械斗了！”李慕子冲木木美挥挥手，意思叫她过去看，手里抓着手机，却僵硬了动不了。

木木美眼皮都不抬一下，说：“没劲！”

“我进这个小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过打架呢！这还是第一次，真是第一次！你赶快来看看吧，林美，从来没有的事情！”李慕子再次挥了挥手，可木木美并不对此回应。

“水淼以前……很多次的！我都……”木木美说，憋闷了一下子，才接着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就像没看过打架的人似的！”

“本来就没有！”李慕子说，不管木木美过不过来，他最大限度地伸出了脑袋，颈子和身体都快成直角了。他生怕没有看清楚，恨不得有个望远镜。

“快点来躺下，你还睡不睡觉了！死李慕子！”木木美说。

“哇，那人会功夫，应该是咏春，好快的身手，可看上去体力已经不行了。一个对五个，确实够呛的！”李慕子正看得起劲，整个人都在抖。

“那你干嘛不报警啊！”木木美只觉得李慕子吵，而不觉得楼下的人吵。

李慕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手机。到底打还是不打呢？！他犹豫了半分钟。这功夫，楼下的打斗已经升级了。没有人的喊叫声，双方似乎都憋着气，而全都是踢腿和拳头的声音。李慕子第一次知道拳脚在身上是这样的声音。

“到底报不报警呢！”李慕子自言自语，拿不定主意。主要是担心警察泄露告密人，给他自己招来麻烦。毕竟从未看见过打架，此时的李慕子对于警察也不相信了。

“要报就报，不报睡觉！”木木美撇下一句。

李慕子这才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对面所有的楼都是黑暗的，但是每个窗口都有人，都在看着楼下的械斗。但是就是没有人报警。

打斗继续进行。会咏春的那个从对方手里夺过了两根铁管，而一共只有三根铁管。这下势均力敌了。

“怎么办啊！”李慕子急得汗水都出来了。

楼下已经见血了。李慕子家这么高的楼层，都看见血了，地上和衣服上都有，但是还没有一个人倒下。

“死李慕子，你究竟要干什么！”木木美吼他，“要不厨房里有菜刀西瓜刀砍骨刀，你选一把，下去参加他们的活动。反正你傻站在那里，也是傻站着，无济于事！”

李慕子被话一激，才急中生智，把手做成喇叭状，对着对面的楼大喊（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听出声源）：“警察来了！”

瞬间，那五个人就走了。李慕子只看见都是黄色的衣服，或多或少有些血迹，模样根本是看不清的。

而会咏春的那个，慢慢站起来，用手顶着膝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离开。李慕子这下才冷静了，看见他的嘴角都是血，眼眶都破皮了。而且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的，不是肌肉拉伤就是韧带拉伤，再不然就是脱臼了。反正李慕子看着他觉得挺可怜的，可是那人他不认识。

“慕子，你是不是装睡没有装够，还要在阳台上继续装！”木木美说，声音不大，却异常严肃，仿佛李慕子是楼下输掉的那方。

李慕子没有说话，不知道怎么自己就被识破了。他假装伸伸懒腰，然后回到床上躺下。

没有一会儿，李慕子就响起了鼾声。

“有完没完了？？”木木美说，一直看着他。

“那女人……可真够香啊！……可真够美的！”李慕子说，他知道自己在装睡，他也清楚木木美知道他在装睡，这是赤裸裸的事实，也是今夜最大的难题。

“说清楚点！”木木美说，用力扯李慕子的头发。你要装睡，我就让你装个够！

“那女人……那女人……真疼！”李慕子本来挥手想摸摸脑袋，半道改了，装作是听见了苍蝇在飞，用手在空中画了个驱赶的手势。

“怎么，你搞处女了，还疼？？你疼，还是她疼！”木木美说，把身体翻过去，背对着李慕子，反正什么也看不见，黑漆漆的。

李慕子怒得睁开了眼睛，却看见木木美背对着他，又闭上了眼睛。

“好香啊，可真是香啊！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女人的身体仅仅是女人的身体而已，只是一堆由细胞组成的生命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女人的身体居然是香的。女人的身体居然是香的，不是玫瑰花的香，玫瑰花只是象征了爱情，但是没有女人身体的那种诱惑的香。不是青草的香，青草的香……青草的香带给人生命的气息，但是哪有女人身体的那种磁性。不是香水的香，香水太做作了，乍闻觉得舒服，但是只要用力一呼吸，就会感到难受，香水是不能带给人美感的。而女人的身体……而女人的身体可真够香的！”李慕子装睡装得有深度了，因为听声音完全分辨不出来睡没有睡着，似乎清醒着，因为他的意思清楚，又似乎睡迷糊了，因为语气用词都给人这样的感觉。

“是谁？？”木木美猛地翻过身来，李慕子闭着眼睛，表情平静。木木美一直看他很久，他都是这副表情。

“呵呵！”李慕子笑道：“好香啊，好香啊！红烧牛肉，闻着就让人流口水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吃了。菠菜豆腐汤，一股清香，能让人在城市里闻到清新的空气……空气。好一道菠菜豆腐汤。还有凉拌侧耳根。这东西……真是这东西！野菜啊，也不难得找寻啊，在城里的随便一家馆子都是可以吃到的。乡野的气息，真是香啊！还有啤酒，这东西香得醉人。可是不能醉……不能醉啊！醉了就闻不到这股香味了。我还想多闻一会儿呢……多闻一会儿呢！真香，真香啊！”李慕子心里开心，说话都是带笑的。似乎是因为梦到饭菜的香味而笑，又似乎是在笑话木木美没有这个福分。

“慕子，你到底睡没睡啊！”木木美推推李慕子，又说：“没有这么快吧，你躺下没五分钟就进入梦乡了吗？！别骗我了，慕子，不要装睡了！”

“美，好美！可真够美的！”李慕子故意用舌头舔舔嘴唇，其实黑暗中几乎看不见。

“这又是哪里，怎么说话跳跳的！跳哪里了？？你该不会真的睡着了吧！”木木美凑近了李慕子，脸几乎贴着他的脸。眼睛自然地闭着，表情平静，呼吸顺畅，他似乎真的睡着了！

“那双眼睛，简直是天使的眼睛，一双从未被污染过的眼睛，比婴儿还纯洁，但是拥有这世界上所有的最好的感情。那眼睛是一件艺术品，比缪斯的塑像更美。缪斯哪里能够跟她的眼睛相提并论啊！缪斯只存在于神话之中，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缪斯，也没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而人间有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双纯洁的眼睛，真是夜晚的星光，真是草地上的花香，真是茅舍里的鸡啼。太美了，美过了这世间所有的美的集合。用任何东西都是无法换来的，而我有幸目睹，而我有幸拥有。如果时间流逝，如果两百年以后，还有人看得见这双眼睛，能够清晰地看见这双眼睛，他们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缪斯之眼。而缪斯之所以是缪斯，只是因为她了，因为她的眼睛。”李慕子说，呼吸又快又急。

“到底是谁！！”木木美吼道。李慕子说话通顺，连个停顿都没有，连个省略号都没有，可木木美偏偏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双眼睛太迷人了，太迷人了！不光所有的男人为她着迷，连树林里的猴子看见了，也会忘记饥饿，草原上的麋鹿看见了，会以为这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飞过海洋的鸟儿也会在她的肩头休憩。没有人能够干扰这种美的存在，没有人能阻止这种美的存在没有人能忽略这种美的存在。就是她……！就是她……！我的美人，我从未梦见过，见到你却觉得是在梦中的美人！你来自哪里，又去向哪里，我可不可以拥抱你一下，甚至，我想，亲吻你一下。这样我就一辈子都幸福了，这样我的人生只剩下欢乐了，这样余生的痛苦和波折难过都不重要了，只因为你的存在，只因为你曾经存在在我的生命之中。而眼前的你……就在我的眼前！你好美，你好美，美得无与伦比，美得像仙女下凡，美得超越了尘世却活在尘世。你就是你，你就是你，我的美人！我心中的爱，我心中的一切，我心中的所有所有！”李慕子说，眼角却流出了眼泪。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陶醉在美中，难以自拔，感觉她就要远走了？？！还是心中想到了反面的一些东西，一些反面的事情，一些现实中的事情。是什么呢？

“得啦，慕子，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哄鬼呢！”木木美说，嘟着嘴巴。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头发，最最好看的是她的头发。这一头漂亮的头发不是人间女人的头发，人间女人的头发怎么能长得如此美丽呢！人间女人的头发是不可能如此美丽的。普通女人黑色的头发，不过是黑色的布条，顶多有一些光彩，有灯光的情况下还不算难看。可也就是这样了，人间女人的头发也就是这样，美不到哪里去！她的头发才叫美，真正的美，纯粹的美，赤裸裸的美！可以用她的头发来给美下定义。她的头发就是‘美’这个字的概念的内涵。这世间没有一样东西能将那头发取代，除了全人类凝视的眼睛。她美得多少有些让人恍惚了，美得多少有些让人迷离了，美得多少有些让人沉醉了。可真是美啊！美……美！”李慕子说，说到最后才找到了说梦话的感觉。

“你可别告诉我，这个人是你的初恋，慕子！没有人傻到都二十好几了还忘不了初恋。我连初恋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还念念不忘，你是猪还是驴啊，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人发情！有完没完了……省省吧！”木木美说，不管李慕子有没有睡着，还不怔怔地看着他。

“这头好看的头发有一个最最明显的特点，可是和其他的头发一眼就区分开来。这头发因此而更加美丽，这头发因此而更加妩媚，这头发因此而更加娇柔。因为这头发的颜色，因为这头发的颜色是亮红色的，亮红色的头发！”李慕子睁开眼睛，木木美却没有看他，看着天花板。

“得啦，慕子，你不就是想说，这就是我呗，这就是传说中的木木美呗！行啦，我的美不要你来夸耀！就算我美，也和你无关，好吧！”木木美说，打了个哈欠。

“因为……因为……”李慕子的眼泪再次流出来了，接着说：“你是我，你是我，最懂的人最暖的伴。”
一首不适合唱给你的情歌（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