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小区后面的安置房旁边有一片菜地,据说早已拍卖,也许是经济下行,房地产公司并不急着开发,只是用蓝色铁皮将它围了起来,留一道小门供附近种菜的居民出进。这片菜地原是良田,居民们在这里种菜大多为了自家菜篮子,所以精心打理,菜蔬出产甚丰,吃不完的菜蔬就近摆摊卖掉,一来二去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露天菜市场。很快,肉食水果、南北杂货等生意人闻风而至,菜市场规模虽小,基本品类却也算齐全,而且物美价廉,颇受附近居民们的欢迎。

于我,逛这个小菜市场是我一天中最安逸的时光。

每天和高三的孩子吃过早餐天才微微亮,就着路灯走向菜市场,走着走着天就露出了鱼肚白。慢慢看着晨曦铺满天地,东边的楼宇间幻化出瑰丽的色彩,听着各处的声音渐次响起来,一种暖意和生气透过晨风中微凉的肌肤,渐渐融进我的心里面。

不同于超市七八点才开门,菜市场永远不会让我吃闭门羹,当我抵达那条小巷,早有勤劳的人儿或是忙着摆开摊位,或是坐在自己的各色菜蔬后面,微笑着看我走过来。我的眼中带着一日三餐熨帖幸福的希望,她的眼中流露出劳动的快乐和出售幸福的企盼,目光相遇的一瞬,一种幸福的同盟已然达成。

我喜欢以温柔的目光逡巡着那一颗颗脆生生、娇滴滴的生命,它们的根叶还带着晶莹的露水,它们的表皮还留有主人残余的体温,它们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和独有的清香,无声地诱人。你看着它们,想到的不止是味蕾跳跃的新鲜和甘美,也不止是天然无公害的心理慰藉,更是天地的滋养、日月的照拂,更是劳作者的心意与汗水,时光的沉淀与温情。你看着它们,想到的不止是眼前的一日三餐,想到的不止是胃肠肚腑的满足感,更是家乡的田野、田里土里生长着的那一些生命,更是你田野撒欢的童年,满载而归的幸福与喜悦。

它给予你的,不仅仅是你预想中的幸福,更是你始料未及、可遇不可求的惊喜。附近勤快的老人家三不五时来兜售时令特产和传统手工食品,春天的香椿、小笋、蕨菜、清明粑,夏天的石螺、河蚌、莲蓬、藕带,秋天的红柿、柚子糖、麦子粑、红薯干,冬天的豆豉、酸菜、霉豆腐、小鱼干,糄粑、白椒、糯米酿,腊肉、丸子、夫子肉.....每一样都是深深刻进DNA的幸福记忆,你永远不知道今天将重逢什么样的惊喜。于是,每天买菜更多了一重未知的期待,例行的公事赫然便有了千变万化的新奇。

这样一个小小的菜市场,永远不会让我的希望与期待落空。它将我的希冀满满当当塞进我的手里,让我心灵的每一个角落都舒舒展展的,让我踩下的每一步都踏踏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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