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悦蔷薇
第一次初识柔琪,是在那洁白如雪的梨花树下,那个小小的女子温柔婉约的站在庭院的梨树下静逸闲适。剪剪双瞳,盈盈秋水,水波流淌处宛若一股清泉轻轻地拂过心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忘却凡尘。
民国年间,江城首富江家四少爷迎娶了萧家大小姐为妻,一时在城中传为美谈。萧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却也是小康富裕,尤其是姐妹三人,在江城皆以美貌著称,大姐贤淑端庄,知书达礼;二姐身材微胖,甜美可人;三妹柔琪肤白胜雪,温柔婉约。姐妹三人各有千秋,尤以柔琪虽然年纪最小,却生得最为美丽,性子又极是娴静婉约,在江城颇具美名。自从大姐嫁给了江城首富姜家四少爷为妻后,二姐与她待字闺中,尚未婚配,平日里姐妹便做些针线为伴,偶尔去大姐府中走动。
那一年的春天梨花开得犹为美丽,素洁淡雅,玉骨冰肌,淡淡的香气缭绕回转在庭院中悠悠荡荡,沁人心脾。柔琪最喜大姐府上的梨花盛开时繁花朵朵,如雪飞舞的景象,她静静地站在梨树下似谪落凡间的仙子不染红尘,清清浅浅的笑容如梨花般盛开在春风里。“一眼万年”大概便是张若虚初识柔琪的心境。江四少爷因着府里梨花开得甚好,便邀请了些挚友前来观赏。一群少年郎谈笑风生,张若虚跟随其中甫一进院子便只见那个小小的女子温柔婉约的站在梨树下,一身淡粉色旗袍衬得肌肤胜雪,满树的梨花仿佛只为她一人盛开,如梦如幻。那一年的春天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张若虚自此便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打听着萧家姐妹的事情。
二姐到了婚嫁的年龄,大姐常常留心着江四少爷身边来往的少儿郎,夫妻俩思忖着若虚人品家世皆好,倒是一个不错的对象,况且平日里与萧家姐妹遇上,也是有说有笑相处融洽,便有了些撮合的意思,因此便常常安排些小聚有意促进二姐与若虚的关系。无人知晓,若虚每次应约其实都是为了见到陪同前来的柔琪,因着柔琪年龄还不算大,一时不知如何提起。
部队移防,江四少爷与张若虚离开了江城到了省城开始了军营生活,两人皆是军校毕业,在军中也担任着职务,军营事忙,便也顾不儿女之事。这日,大姐来信提及二妹婚事,请夫君代为问问若虚之意。张若虚急了,涨红了脸,脱口而出:“若是娶三妹我便同意!”江四少爷闻之一愣,随及哈哈大笑:“原来卿心在彼不在此。”
回信一到,大姐方知张若虚原来钟意的是柔琪,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倒是二姐不曾在意,说是早就看出若虚对她无意,配三妹倒是郎才女貌,实为佳偶。婚期很快便商定了下来,一家人忙着替柔琪准备嫁妆,柔琪看着花团锦簇的大红嫁衣,龙凤呈祥的红锻锦被,悄悄的笑出了声,原来那个梨花树下相识的少年郎与我是相同的心意,只愿此生相知相守,不离不弃。出嫁的时候颇为风光,因着张若虚部队事务繁忙,因此婚礼便定在部队驻扎地的省城举办,派了专门的车队到江城迎接,迎亲的小轿车浩浩荡荡的在江城转了一圈,场面甚是壮观。
婚后的日子夫妻俩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偶尔谈到初识的往事,柔琪温柔地挽着若虚的手臂,羞涩地微微偏了下头,想着:“那一年的梨花开得真的是甚好,那一眼的温柔如梨花般芬芳。”只是这些话柔琪从不曾说出口,她是个含蓄且传统的女子,这样的话和那一个梨花纷飞里的相识她装在了心里,只想着今生有幸与你相伴。婚后十年,柔琪生了一男两女,平日生活倒时清闲,每日便是逛逛街打打牌,家里大小事皆有若虚安排妥当,孩子也是由奶妈照顾,柔琪过着少奶奶的日子,因着性格温婉,颇得家里上下之人喜爱。那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年左右,原以为生活就是这般如蜜甜美,安乐幸福,直到天长地久。
战事越来越紧,部队里来来往往的人神情皆是肃穆,张若虚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迟,甚至几日不见踪影。柔琪的心开始有了些不安,摸着刚刚怀孕的腹部祈求着一家大小平安。终于部队开拔前线,分别的时光来临,张若虚紧紧搂着怀里低声啜泣的妻子,抚摸着柔琪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看着女儿和儿子依恋的目光,心里充满了不舍:“等我回来……”千言万语只化为了这四个字,张若虚毅然转身。
从此,柔琪开始了日日等待,太阳升起又落下,腹中的孩子一天天在她的相思中成长,半年后等来的却是毁灭她整个世界的消息:若虚战死!她怎么都不肯相信这样的事实,腹中孩子在她的悲痛中呱呱落地:“若虚,你叫我等你回来,你却怎忍心让孩子生来便无父!”“你说过等到国家安宁,天下太平,余生便和我在院里种梨树,携手看梨花……”
若虚走了,来不及告别,来不及等到她腹中孩子的出生,便长眠在鲜血染红的大地上,那样日日夜夜的疼痛慢慢地淹没在岁月的艰辛中。在后来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她一个人辛劳地将四个孩子拉扯长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心慰之余偶尔会想起当年盛开的梨花:若是知道,那一次转身便是千年万年再也等不到的相思,我还会不会让你离去?
……
今年的梨花开得甚好,若虚你若在,我一定将当初不曾说出的话细细的说与你听:“那一年那一日的梨花是我生命里最美的记忆!”苍老的奶奶坐在梨树下静静地看着花开花落。
“奶奶,过去的人出嫁都是坐花轿,你出嫁的时候坐过吗?”18岁的少女好奇地问着满脸皱纹,柔柔弱弱的老人,岁月在柔琪的脸上刻满了往事的记忆。
“我没坐过花轿,当年是小轿车迎我去的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