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海经》,有一类兽或草木,与吃有关,确切地说是与食疗相关。随手举几例:
①“蠪蚳(龙迟),其状如彘而有角,食之不眯。”蠪蚳是猪状兽,吃了它的肉,可不做恶梦。②“鴢(咬),其状如凫,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吃了鴢的肉,可子孙兴旺。③“䲦(地)鸟,其状如枭而三目,有耳,其音如录,食之已垫。”食之已垫,可治湿气病。④“脩(修)辟鱼,状如黾而白喙,其音如鸱,食之已白癣。”一种奇鱼,样子象蛙,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白癣。
还有可以治瘘病、水肿、痈块、眼疾、耳痛……各种病的神兽。
看得出来,这些以自身药用价值得入《山海经》记载的鸟兽,十有八九就是真实世界中的动物,某种野猪、凫鸟、猫头鹰或者是蛙类。除了那些说吃了可以不做恶梦或子孙兴旺的之外,其他药用途倒很可能是真的。
真的治病倒也罢了,不做恶梦,子孙兴旺是什么功用呢?美好愿望罢。山人诚可爱,靠吃解千愁。不信请看,《山海经》中记载:
⑤“瑶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吃下这瑶草,可以被人喜欢。⑥“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博旦),佩之不畏。”把这兽的皮披在身上,可以增强胆量。⑦“帝休,叶状如杨,其枝五衢,黄华黑实,服者不怒。”帝休树的花与果,吃下去可以让人心平气和,不爱生气。⑧少陉(行)之山。有草焉,名曰菵(网)草,叶状如葵而赤茎白华,实如蘡(英)薁(玉),食之不愚。” 吃了这种菵草,可以变聪明。……
这几种实在比吃下什么东西不做恶梦还要美梦天真啊。这也许说明,古今之人的烦恼与心愿本无差别,想让被人喜欢,想要变得聪明、勇敢,想要心平气和,那必是自己不为人所喜,自知怯懦或是不够明智,经常生气又无处可发泄,等等烦事。所不同的地方,也只是古人想着找些神草异兽来吃,而我们连这点想象力也是没有的。
以自己为例,随着年龄增长,那种直接把心里所畏惧、喜欢、担忧或是愤怒的事情说出来、写下来的热情和主动性越来越少了。并不是这些都被排解消化掉了,恰恰相反,难以言说的东西变得更多,但又还没到达“天凉好个秋”的境界,真是进不得退不甘。真希望能找到这样那样的仙草,一吃了事。每天所经历的事,没个完结的时候,一件接着一件。节奏太快,被某种虚假的忙碌和旁观人的话弄得精疲力竭,所谓“杀君马者道旁儿”,有时可说明点现状。
这草那兽,想来想去,竟还是那些个“食之不眯”的最为实际。不眯,不做恶梦,说明白日清醒时没有太多忧思酸楚的事情在脑子里转,这样既可以少生病痛,也可以一觉至天明,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