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
能否别把灯打开
我要的爱
出没在漆黑一片的舞台
丑八怪 在这暧昧的时代
我的存在 像意外
几年前,我还没怎么吃过丑八怪这种水果。
那是初夏的一个下午,我去前同事王颖的工作室拜访。
王颖是我又爱又恨的同事,此话怎讲,他曾经是第一个在乒乓球上面超过我的同事。曾经我是公司第一家乒乓球比赛的冠军,虽然参加者不过十几人,但也都是正当盛年的精壮猛男啊,我虽然外表像是小弱鸡,打起乒乓球来却是毫不含糊。
乒乓球是一项需要反应的运动,别看我平时好像反应迟钝,其实我的内心戏已经演了三个版本了。我就是属于外表迟钝,内在是戏精的那种人,乒乓球不过是把我的内在的特色表现出来了。那时候我还没带眼镜,但反应如此神速的我,已经足够对付这帮乒乓球迷。
我爱王颖哪一点?没有他威猛强悍的乒乓球技术,又怎么显得我的水平高超呢,他也曾在我的淫威之下,长期屈居公司的亚军位置,卧薪尝胆般地等待复仇啊。
那天的阳光充沛,他在一张原木长桌上,用Mac电脑做着设计。自我有印象起,他好像也一直是那个姿态,眉头紧锁地对着电脑,把一个Logo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他都快人机合一了。
他觉得我是不是在旁边有点无聊,就从果盘里拿了个类似桔子模样的东西给我吃。
我把桔子拿到手上,心想:“这是什么啊,混蛋!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么,那这种货色来应付我吗?”
这桔子长得也太丑了,它的皱纹就像一个刚出生就90岁的婴儿,它仿佛带着无奈、嘲笑的表情看着我:“您就凑合凑合着吃吧。”
我带着不高兴地心情剥开它,看到里面又丰腴又美丽的桔瓤,就像阳光下闪耀的橘黄色宝石一样柔美,让我感受到了雷击般的震撼。
当我把桔瓤放到嘴里的时候,我的天,太好吃了!
它的味道就像柏拉图理想国里桔子的味道,带着善解人意的甜味,又不会太甜,仿佛舌尖上这场美味的舞蹈可以永远跳到天荒地老。
从此之后,丑八怪就成了我心目中完美的水果,这要和我的桔子印象说起。
小时候,有一阵子莫名地开始流行桔子。我家里一箱箱的红富士变成了一箱箱的桔子。
桔子这东西嘛,也就是不痛不痒,不好不坏的。剥起皮来,没有苹果麻烦,但比橙子好一点,比文旦也好剥一些。
有些桔子很好剥,还有些则不依不饶,紧紧地贴着不肯离开,我见过形形色色的桔子,但也没见过丑八怪这么好剥的。丑八怪的外皮,就像脱衣舞女的衣服,你不需要费力,她会自动滑下来,用一句古语来说就是“轻解罗裳”,对,就是这种感觉,完全明白你的心意。
从小到大吃的桔子也可以排队到外滩那么长了。在这么多的桔子里面,大多数是带点酸的。桔子的酸不像葡萄名声在外,你吃的时候就会提防,但很多桔子还是用酸这个方式在表达它的敌意,吃到酸桔子的心情总是也变得酸酸的,于是狡猾的桔子达到目的了啊。
但丑八怪不会,它永远都是甜蜜的。它对待你的方式就是甜蜜,这一点好像写在誓约上永远不会变,直到天荒地老也不会。
后来我知道丑八怪来自日本,有个特别文艺的名字叫“不知火”。没错,它的外表是如此低调,吃到嘴里,你的火就开始荡漾起来。
顾城说,大意,桔子就像树上的饮料。对此,我不能同意更多,有了丑八怪,我还要买加了添加剂的橙汁干嘛,它不就是天然包装的桔子汁。
后来,我没事就会买点丑八怪来吃,当然有时候也会买到里面有点干枯的败类,但这种几率不高,仅存于那些无良商家之中。
去年冬天,我经过小区的时候,顺手想给保安一个,发现他走开了,有个中年妇女貌似她老婆站在岗亭里,我就给了她一个,至于保安知不知道,我觉得没关系,送东西不要太在乎目的啊。
哪想到今年春天,保安夫妇搬到我隔壁居住,她老婆看我面熟,说:“你这小伙是不是去年送我丑桔的那个小伙啊,这东西挺贵的啊。”
我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