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个新节目《月是故鄉明》第一期,很喜欢。沈星主持,嘉宾潘石屹。
昨晚趁着失眠大半夜没睡着的功夫,回想起了沈星和潘石屹的对话,捋顺了一些想法。
沈星问潘石屹:潘集寨这么多人,怎么就您一个人走出了山村?
潘石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讲起了自己去年回到这个村庄时的感触:他见到一起长大的小学同窗,忽然感到“时空像是换位了”——他想象,留在家乡种苹果的,是自己,而走出山村成为潘石屹的,是他们。
这时他感到,是命运选中了自己。
潘石屹说,当年90%的可能性,他会和那些发小一样,留在村庄里以种苹果为生,他却成为了走出村庄的那10%;同样,他又幸运地成为了走出甘肃省的那10%。
自己有幸成为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潘石屹归结为命运的安排。
当沈星问,是什么成就了今天的您?潘石屹回答:“原来觉得是自己的能力,是自己聪明,是自己好学。可是年纪越大,越觉得不是这些东西。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命运的安排,冥冥之中,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有很多人不断地帮助我,”他说,“其实有才能的人非常多。”
听他说完,我第一反应是:我去,这不就是命好吗?转念一想又不对,潘董这番话,包含自谦的成分。
的确,人外有人,有才华的人非常多,跟潘石屹一样走上辞职下海道路的人也非常之多,然而取得他这样成就的人却凤毛麟角,这不能否定有命运和运气的原因。
然而,从白手起家到跻身胡润富豪榜,从四处打工漂泊到成立Soho,潘董也必定拥有过人之处。
潘石屹对于“时空换位”的设想,让我想到了那个经典的故事:
朱元璋登基之后,派人在全国寻找与自己八字相同的人。他怕与自己生辰相同的人,命运可能与自己相同,这些威胁到朱氏江山社稷的人,必须诛杀,以绝后患。
最后在江阴找到了一位。那人被带到皇宫,原来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朱元璋问他如何谋生,老人说:“我养了十三笼蜜蜂,出卖蜂蜜。”
朱元璋恍然大悟:“我有十三个布政司,你有十三笼蜜蜂。说起来,我是把布政司当成了蜂笼。”朱元璋放心了,收起杀心,打发养蜂人回家。
朱元璋和养蜂人都出身贫寒,命中同样带有“13”的财富,但一个号令群臣,一个号令群蜂。
朱元璋从此明白了,厉害的神算子能窥探到的命运,也只是趋势和概率。即使同时出生的人,尽管他们运势起伏的波形可能很相似,但一生的高度层次有可能是千差万别。
而关键在于,如果拥有同样的命运曲线或条件,那是什么造成了人与人的不同?号令群鸡群鸭群蜂和群臣;经营苹果园和经营企业,他们为什么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我想可能在于人生的态度,或者在于人的视野和格局。
中学的时候我们学校一位老师的女儿,大我们几届,但她的传奇故事仍然流传在校园:顶级的学霸,永远是第一,既有聪明才智,又非常自律和勤奋。
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到了任何的领域,大概都会脱颖而出、有所建树的吧。
但那位老师告诉我们,她替女儿报高考志愿时,专门挑选了一个极其冷门、从名称完全听不出是从事什么的专业,目的只有一个——竞争者少,好就业。
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的诧异。她的女儿拥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头脑、能力和品质,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自己热爱的理想和方向,而仅仅为保住一个铁饭碗,把自己的一生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完全陌生、极其枯燥复杂和冷门的专业?
生活中永远不乏这样的思维。最典型的,大批的人挤破头争抢热门专业,不管自己适不适合有没有天分;大批的人认为世界上最好的金饭碗就是教师或公务员,其他的都随时面临失业风险。
他们走上了自己一眼望得到头的那条路。在视线不可及的地方,他们不敢想象。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人生范围圈在了一小块地里,封杀了其他一切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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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回过来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命好。
赤裸裸的现实,最能打脸成功学和鸡汤学。你努力也得不到的,就是你命里没有的。
从我小的时候起,当我拿自己对比别人,对比周围的人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很多的时候,经历一番挣扎,最后无奈的发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一代代传下来的话,原来都是真理。
特别是我们看到的,或亲身经历的那些幸与不幸、顺与不顺,还有突如其来的意外,它们展示出生命的脆弱和世界的残酷。
同样是人,有人语文好,有人数学好。人啥都好,有人啥都不好。有人天生丽质,含着金汤匙,有人相貌平平,生在乱市井。有人如众星捧月,恃宠而骄,有人六亲无靠,寄人篱下,或矜寡孤独。有人一生顺利,福寿绵长,有人生来坎坷,英年早逝。
恨命运的不公,史铁生便这样安慰自己:
“谁又能把这世界想个明白呢?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说的。……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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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因为我们看到的是不公平,所以天地间就没有公平在吗?
春秋代序,阴阳相生,盈虚之间,此消彼长。我更相信,在广阔的天地和浩瀚的宇宙之间,万事万物,一切的一切,都是平衡的。
在佛经里,佛陀说:“众生的生死轮回,实在长远得难以计算。”
“因果相成,世世相生。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佛教和中国的传统文化都认为,在前世和今生的轮回中,我们所得的福报是自己前世和今生的善德,我们所受的苦难也是前世和今生业力的抵消。
这便是命运。
人生中的幸福是你得到的奖赏,而所有的苦难也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休论公道,因为这已经是公道了。
天道无时无刻不在运行着。只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我们这些凡人过于渺小,参不透天道轮回的规律,思维只被困在此一世的纷扰中。熙熙攘攘,皆为利往。顺遂时,则心旷神怡,喜洋洋矣;不顺时,就满目萧然,感极而悲。
《了凡四训》中,云谷禅师指点袁了凡说:
“其过于厚者常获福,过于薄者常近祸,俗眼多翳,谓有未定而不可测者。”
这是说,那些积累善行很厚的人,常常会获得福报,而积累太薄的人常常会接近灾祸。但是世俗之人的眼睛常常看不透这些 ,便以为人生命运变幻无穷,毫无规律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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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来看潘石屹说的话:
“原来觉得是自己的能力,是自己聪明,是自己好学。可是年纪越大,越觉得不是这些东西。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命运的安排,冥冥之中,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有好多人在不断地帮助我,其实有才能的人非常多。”
他这番话,让我想起以前在知乎上看过的一个回答,堪称箴言。
(幸好当时截了图,现在连这个话题好像都已经没了。。发抖)
“古往今来,事业成就愈高之人,愈能洞悉天时,地利的重要性,成大事当讲究顺势而为,且有一种发自心扉的慈悲怜悯,人文情怀。
有一个很奇怪的逻辑,越是底层百姓,越是认为计策,金钱,权力可以改变一切,是绝对性因素。越到上面,越是觉得自身之渺小,世间难事,皆非人力所能至。
阴阳消长,盛衰枯荣,祸福相依,事物和序,世界的运转规律,才是支配个体命运脉络的主导力量。”
潘石屹年轻时,想必非常自信果敢,一路冒险努力拼搏开创了事业。如今,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褪去了一些锐气,领悟到自己取得的成功并非是一己之力,更在于天地利人和。
所以他感恩于命运的眷顾,也感恩于贵(老)人(婆)的相助,还反省了自己年轻时的骄傲。
真正的智者,不会自命不凡不可一世,更不会说出“人定胜天”“逆天改命”这样的话。
在人与人之间,尚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宇宙何其浩瀚,人又何其渺小,我生须臾,而长江无穷。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惟有顺应天道,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才是不二法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史铁生曾坐在轮椅上,试图向上帝发问,“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
假设若智慧的悟性可以引领我们去找到救赎之路,难道所有的人都能够获得这样的智慧和悟性吗?”
——显然不是。
云谷禅师说:
“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
这是说,凡人终究无法摆脱与生俱来的命运轨迹。但是,有两种人例外:极善的人和极恶的人。极善的人,福德随着行善而日渐增长;极恶的人,原本的福德随他的造恶而日趋折损。
这两种人的命运是没有定数的。
所以,中国人劝人别做坏事儿会说:“积点儿阴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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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了凡又问云谷禅师:如此说来,人的命数是可以改变的吗?
云谷禅师说:“命由我作,福自己求。” 命运是由我们自己造作的;福报是要自己去求来的。顺应天道,改过从善,可以在了解命运的情况下改变命运。
他指点说,如果上天注定的命运是不可改变的,那么《易经》这本书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易经》是古代君子安身立命的圣典,它的要旨,就是“为君子谋,趋吉避凶”,帮助人了解命运,随后改变命运。
《周易》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善恶报应与祖先家族的兴衰福祸也紧密联系在一起,所以中国人见一个人作恶多端却没有得到果报,会说他祖上积德,有“祖上的荫德庇护”;一个人自己运气好时,也会说“感激祖宗恩德”。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轰动的社会事件,公众喜欢在网上用这一句话表达对那些坏人的愤怒和恐惧:“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恶鬼不会受到惩罚吗?我不这么觉得。
天理昭昭,天道一定会给他相应的惩罚。
就算你今生看不到他的报应,来世他也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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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相信宇宙之间有一个隐秘而伟大的主宰者。
人究竟在天地间如何存在,是供其观赏的一场游戏也未可知。
那秘密或许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