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掐指算算,
您离开家人已经是第四十个年头了。
那天下着大雪,
家人把您送到了我们每年这时候来看望您的地方,
无以为厚,
仅仅裹以薄板。
虽然与您相处了三年,
但,在我的记忆里,
您只给我留下了唯一的那张一寸标准照片和家人的述说,
以及
您那——
小小的身板。
那年那月,
饥寒相杂,
为了面黄肌瘦的孩子们,
您那——
小小的身板,
步行一日,
寻亲讨食,
归途拾得两片黄,
不忍使得回空篮。
那年那月,
孩子们番茄等不得红,
您藏得一个大红薯,
凶人知晓。
您那——
小小的身板,
被吊以受刑。
那年那月,
爱子从军远乡,
您泪枕多日。
念子切切而又只字不识的您,
手里紧拽写着地址的小纸条。
您那——
小小的身板,
只身
步跋千里迢迢,
足涉山长水远,
探子于芜湖营中。
襁褓中的我总是哭闹,
病弱中的您为摇篮的我牵绳摇哄,
即便如此,
却似偎您而眠。
一声声哄唤来自
您那——
小小的身板。
您那——
小小的身板,
一直让我仰望着,
仰望着一个母性伟岸的身躯,
那么坚韧,
那么慈爱。
在那个不能温,
亦不能饱的岁月,
您的脚印,筑起的是坚不可摧的心舍,
您的手掌,撑起的是透明敞亮的空境。
——怀念奶奶陆年珍女士
于庚子清明日•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