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世代从医,九代单传。因为是家中独苗,所以从小就娇生惯养些,性子顽劣,打小起就没怎么让家人省过心。好在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老头最多就是打一顿,再罚我去跪祠堂。
祠堂我超级熟悉,长到这么大,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禁闭。祠堂里面的旮旯缝道我都门清儿。今天白日里,又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不出意外地,我再一次跪到祖宗牌位面前。可能平日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名声,老头关禁闭都需要有人把守。我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听着屋外没人了,赶紧坐到地上,揉了揉肿胀的双腿,心中不免埋怨,这老头怎么就这么狠心。
闲来无事,腿也不像刚才那么疼了,我便撑着地慢慢站起来,一瘸一瘸地走向供桌,拿起锦盒里面的石头把玩起来。这石头我从小就玩过,之所以喜欢它,就是因为老看见它,小时候一关好几天,别的也没得玩。
虽看不出它有什么好,但是它确实是个宝。自从有了它,我家才开始慢慢有了起色。这石头可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我家的,祖上积了大德,要不怎么能在我家祠堂呢。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先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郎中,有日在一座荒山上采药。清晨露水太重,先祖一个不留神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这一路把先祖滚得是七荤八素,等他醒来时都已经傍晚时分了。这一睁眼不要紧,又差点吓个肝胆俱裂,只见前方一米远处有条二十多米的巨蟒。先祖忙不迭地手脚并用向后爬去,眼见巨蟒并未追来,细细一想,他不知昏迷了多久,要是巨蟒心存杀意,自己也不可能活到现在。随后,他又战战兢兢地回去看了一眼,只见巨蟒身负重伤,多处皮开肉绽,鲜红的血肉向外翻展,情形万分吓人。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先祖颤颤巍巍走到他跟前,同他说,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说完,先祖把心一横,抖着手帮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现在天色已晚,再去寻草药已经来不及了,幸好药篓里还有一些止血药材,先祖便嚼嚼帮他敷上。做完这些,先祖才感到身上的不适,起身活动一下,发现身上只有些轻微擦伤。为巨蟒疗养需要净水,先祖费了好些劲才找到合适的水源。几天下来,巨蟒的伤势并未好转,可能他已知自己大限已到,从口中吐出一颗小石头,用头顶给先祖。先祖犹豫了一下,将石头拾入手中。巨蟒看到这,好似放心一般,带着身上的伤,慢慢游走了。自此以后,我家有如神助,逐渐好转起来。
反复摩挲着这块石头,我家上上下下对它研究上几百年,仍然看它不清,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是那条巨蟒报恩的物件,并没有什么害处。也对,家族都研究了那么久也没有结论,没理由让我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参透。
实在无聊得紧,我走到窗边看向远方。今晚的月色很美,月光带着清清冷冷的微光照在庭院中。抬头望向月亮,月亮四周似有轻纱笼罩般,朦朦胧胧。忽然,空中起了一缕风,吹起云朵嬉戏在月亮周围。地上的光忽明忽暗,让我觉得一阵恍惚。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我轻轻摇了摇头,想甩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感觉。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手心发烫,瞥向月亮的一眼,好似有鲜红的色彩一闪而过,然后,就醒了。走出房门,只见老头带着一帮人正在家里寻找什么,好几个人从我身边匆匆而过,我上去拉住一个人,没等开口,就被噎了一下。
”少爷,别闹了,昨天你不知怎么地昏了,咱们传家宝不见了。”
我下意识松开了拉住他的手,心想,那个石头不见了,怎么可能不见了,明明昨天还看见来着,怎么可能。我出了一身冷汗,这件事坚决不能让老头知道,那石头可跟原来办的混账事不一样。要是让老头知道是我弄丢了,死一千次都不够。
我转个身回房,赶紧把门带上,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往床上一趟。等老头想起我来的时候,我装作刚刚清醒的样子,虚弱地半躺在床上,身后垫着阿娘给我的靠枕。
“昨天怎么回事,身体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了,爹,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当时我在窗户那儿看月亮,然后,醒来就在自己床上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养好身体。你给我省心点,知道不。”
“知道了,爹。”
望着老头焦急的眼神,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但是转念一想,一个大家族,传家宝在我手上丢了,把我挫骨扬灰都担待不起。
他们走后,我走下床,风一吹,莫名的一阵寒冷,抖了抖被汗浸湿的衣裳,看向窗外。天色已晚,我唤人给我备上洗漱用具。清洗期间,心中梳理整件事情始末,仍然没有头绪。无意间瞄向水盆,只见水盆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说熟悉呢,是因为,这是我的脸,说不熟悉呢,是因为不是我的眼。我被吓得向后踉跄几步,胸膛中砰砰的心跳声在这安静的屋内清晰异常,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慢慢向水盆走去。水盆中,我还是原来的我。我有些疑惑,决定再看一眼,下一刻,建好的心理防线被那双冰冷的双眼打的稀碎,我又看见了,这不是一双人眼,这双眼瞳孔竖起,傲然又冷漠,这赫然是一双蛇眼,那只巨蟒,他进入了我的身体。
屋内瞬间旋起一阵风,这风来的毫无理由,我原本被汗浸透的衣裳,刹那间干燥地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心下凄然,猛然间,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天黑请闭眼。
日更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