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村路。长约七华里,中间连接五个村庄。路的两端一头是我的娘家王家庄,一头是我的婆家安家庄。从穿上嫁衣那天算起,我奔波在这条路上已经30年了。期间的酸甜苦辣,常常令我回味。而我每次一踏上这段路途,心情就似放飞的风筝,又似上满弦的弓既满心欢喜又归心似箭,在婆家被生活压得不堪重负的心,此时化作投奔父母怀中的童心,一路走一路从肉体到心灵逐渐放松,有一种天性回归的感觉。
刚结婚时,我常常一个人走着回去。不穿村庄,而是走几个村庄外的田间小路。那时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庄稼,黄土路很干净,踏上去脚下的感觉很松软,走着一点不觉得累。田间罩着薄薄的雾 ,如烟如纱,空气中弥漫着雾中特有的甜滋滋湿润润的感觉,路上很少遇见行人,我便可以纵情的哼唱自己喜欢的歌曲,倒也乐在其中。
两年后,大儿子出生了。父亲便经常来接我回家。过去是28式自行车,父亲骑着车子来再和我一起走着回去。我们一人推车,一人抱孩子,走一段换一下手 。儿子虎头虎脑,白胖可爱,父亲疼爱有加,我们一路走一路逗他玩耍竟也不觉疲累。
五年后,小儿子出生了。照样是老式的笨自行车,小的坐前面,大的在后面,我上车前知乎大的一声,他一低头,我一抬腿便上去了。因为村庄扩建,田间路都堵死了,只能穿村过去。中间必须穿过的三个村庄,两个村中的大街两旁每到梨子成熟的季节,收梨子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路上是拥挤的车辆,脚下是扔掉的烂梨。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的味道,脚下是烂梨流出的黑水和下雨时残留的泥水,我们得小心翼翼看着脚下并躲避着车辆。这还是好的,另一个村更让我们头疼。村中的道路坑坑洼洼,晴天还好些,下过雨之后,看着那水汪汪的路面,心里真是发怵,不知哪就有个陷阱等着你。有时走着走着,一个砖头或是一个坑车子一歪,连人带车就倒在了泥水里,我们就这样被摔过。摔倒后,带着满身的泥水,站在水中,我和大儿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那时无论道路多么难走都挡不住回家的脚步。是道路那端热切的期盼,是心中那份对亲情的渴望让我们风雨无阻,执着前行!
当时,我们多么渴望修一条柏油马路来连接我的两个家啊!后来,真的修了柏油马路,我不仅有了轻便的自行车还有了电车,甚至儿子都开上了小汽车。路越来越好走,交通工具越来越先进,现在回次家也就十分钟的路程,然而我却经常不能回去。时间没了!我开始像高速旋转的陀螺,忙事业,忙家庭。父母也理解的说,忙就别来回跑了。我更是忙的理直气壮!忙的忘乎所以!后来这条路便成了父母经常走的路,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一人一个脚蹬三轮车,因为想念他们的亲人,忍受着腿痛的折磨,行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圆这个心愿!望着他们离去时被风吹乱的稀疏的白发,毎蹬一下车子笨拙的腿脚,我的心总是被一种沉重的东西压得满满的,然而一工作起来,我就又忘记了一切!
前段时间,母亲因胆总管结石住进了医院。我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工作在医院陪她,我、姐姐、哥哥嫂子,我们平时都忙,母亲想和我们说句话都难,现在我们守着她,海阔天空的聊,虽说是生病住院,但母亲是那样舒心的笑着,心满意足的看着我们。我上网查了查,母亲这病其中就有心情抑郁的原因。我想起偶尔看一次家,有时发现母亲自己坐在沙发上发呆,虽说也劝过她多出去走走,但也没多放心里去,竟埋下了病因。在医院十几天,目睹着病人的痛苦,亲人的无奈。看到了平时辛辛苦苦追逐的东西在这里是那么的渺小不堪一击。什么床最贵?病床!什么最无价?健康!你还去争,你还抱怨,最后得到的都送给了医院,还买不回健康甚至生命!
理解生命的真谛有时穷其一生,有时只是一瞬间!母亲出院了,我也痊愈了。是心灵痊愈了!没了急躁,多了平和。没了争端,多了理解。我开始频频出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走,一路解脱。为了亲人的期待,为了心性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