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一天中的时间来对应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要是以这园子里的声响来对应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
至今清楚记得王化允老师在教室里端着书本,踱着步子,饱含热情,抑扬顿挫地朗诵着《我与地坛》,时而还会一只手持书,一只手推一下本没有下滑的眼镜,又把手撑在就近同学的课桌上。
这是王老师留给我的比较深的印象之一。
今天与老董聊了会天,他刚送走一个高三毕业班,有些伤感,又有些释然。突然冒出一句话:王老师中风了。情况可能不算太糟。蓦地我俩一起沉默啦。匆匆结束了通话。
王化允老师是我们的高中语文老师,中等身材,一副宽框茶色眼镜几乎遮住了半边脸,经常笑嘻嘻的。实际上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因为他是菏泽师专毕业,刚分配到二中是教初中语文的,凭着优秀的业绩,第二年就被抽到高中部当班主任,恰好带了我们三班。
王老师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机会,当然是全力以赴,一心扑在教学上。他的语文课很受同学们欢迎。他的板书很漂亮,一手好字,有些自得。他在那时已经有了一个大语文的思想,经常会跳出课本,延伸到社会层面。现在我们同学聊天时偶尔也会提及这方面的话题,毕竟有几个同学现在也是老师,都会十分佩服他的远见。
虽然我们学习了《我与地坛》,他几乎把史铁生的作品都一股脑地推送给我们。《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就是他利用课堂之余的时间,满含激情的朗诵,甚至于情不能自已。他不赞成我们读长篇小说,尤其是厚重的大部头,但会总结提炼出较为精彩的部分供学生作为拓宽性理解。以至于我们一有时间就会盼着他来上课,尤其是自习时间。
其实当时对于班主任,学生们私底下有个不成文的称呼:老班。我们对于王老师是可以当着他的面直接称呼的。他往往会笑着说,我也是刚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还能不了解你们。
他是跳出“龙门”又包分配的一届,现实的思想有时候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有一次,也是惹得同学们很不满意。当时,农村的父辈们的每年上交公粮提留且不说,冬季还是要出河工的,人工挖河的辛苦可想而知,好像那年是最后一年纯粹人工挖河,还是出了个意外事故,有个人在从河底往河岸上拉着满满一架子车土时,翻车啦,人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王老师当时说这个事时,也是好心好意,教育我们好好学习,有个稳定工作,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是太直白了。同学中大部分都是农村学生,就有的听了感觉别扭,以至于课下就流露出不满情绪。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仅能多与我们做了些沟通。
后来文理分班,我被分到七班。巧合的是王老师又带了七班。只是他只带到高二上学期,下学期又换了班主任。之后再遇到的语文老师居然没有了明显的印象。
高中毕业之后倒也再没有与王老师见过面。
五六年之前吧,同学聚会时,偶尔提到王老师早已经跳槽去了一所私立学校,薪酬要比二中高得多。可能是有些郁郁不得志,毕竟有着突出的能力,却一直徘徊在老班的位置上,心里是不舒服,尤其是自感没有“关系”,索性一走了之。我们还是为他感到有些可惜。
现在听到王老师的消息,从心底里祝愿他早日康复。耳边还飘荡着他抑扬顿挫,激情四射的声音:
‘还可以用艺术形式对应四季,这样春天就是一幅画,夏天是一部长篇小说,秋天是一首短歌或诗,冬天是一群雕塑。
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零的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