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题写作|追寻的人

1.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还没有到十点,炎炎夏日的阳光已经把我的头皮烤得像要冒出火。周围高楼林立,我却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你到底想要去哪里?”我问我自己。

早晨,妈妈和姐姐都对我说:“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要么去找个正经的工作,要么就去相亲结婚。一把年纪,应该定下心好好过日子了。你也给你的外甥、外甥女做个好榜样。”

这一下击中了我的软肋,也击垮了我的自尊。什么是“正经”,什么叫“一把年纪”,什么又叫“好榜样”,我知道母亲一直不喜欢我,一有烦心事就要怪到我头上,她说我不愧是那“坏痞子的女儿”,我在她的心目中总是不堪的。

是姐姐又开始抱怨,她说她的大儿子,十五岁的一英不会读书,明年可能只能上职高。一会儿她又说十岁的二儿子之英,只和爷爷奶奶亲,一放假就不愿回来,像在那边老宅生了根。而小女儿莎莎还什么事都不懂。

我闷闷不乐地吃了早饭出门,今天我没有课,我毕业四年多,一直没有所谓的正式工作,只是在一家教育机构打工。不过这几年的生活费我也没有少交,我心里愤愤不平,只是每次面对母亲和姐姐的时候,我总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其实一考上大学我就找了份家教来做,那学生是一位八岁的孩子,叫丁笑。他父母亲是从前俗称的“国际倒爷”,现在被人称为“华商”。这些年他们一直往返于中外民间贸易的铁路上,因此平时要请个保姆和家教老师来照顾他们的儿子。

丁笑很喜欢我,我教他到初中毕业,三年前他考上了我们这里最好的寄宿高中,我才出去另谋出路。我们一直有联系,他常常打电话给我,向我诉苦。我把他当亲弟弟看待,我比姐姐小十岁,他又比我小十岁,我常常无端地可怜自己,可和他一比,好像他又更可怜些。所以我很迁就他,像他的亲姐姐似的,周未去看他,给他送吃的,送穿的,关心他的学业,参加他的家长会。

“今年的高考分数,明天就要出来了吧,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他,让他放松些?不过我应该先找个地方避避暑,不然我要晕过去了。”

我想:“找个什么地方呢?我有什么地方可去?现在我并不想面对任何人,也不愿和任何人说话,只想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躺下来什么都不用做。”

可是我之前并没有机会搬出来住,现在自然没地方可去。自从母亲离婚后,她变得特别焦虑,尤其是发现姐姐因为她离婚的事,得了轻微的自闭症,外婆又因此急得中了风——毕竟当时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这种事让人特别羞愧——她就再也不愿让事情逃离她的掌控。

开始她忙着生计,就把瘫痪的老母亲,有点痴傻的大女儿,还有五岁的小女儿——也就是我——锁在家里。

外婆不能随意地动,但可以吩咐大外孙女做些事。我总是在一旁捣乱,有好几次我们差点没能吃上饭。这样挨过母亲几次打后,我终于能乖乖地待在家了,也不再追问她们:“爸爸去哪里了,我要去找爸爸。”

过了两年,姐姐的病好了些,她送我去上学,但是她自己正式退了学。我偷偷地问她:“妈妈为什么不再当老师,要去做生意?还有学校里的老师好像都不喜欢我。”

姐姐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又极力想忍住,把脸憋得通红。那苦痛的模样,让我想起之前我的作业本被同桌方博一张一张撕了后我的心痛。我就再也不想问她了,而且也不再告诉她学校里的任何事,比如说方博上了三个三年级。

我的成绩很好,但是老师上课提问时从不点我的名,我的作文也从没有当过范文。方博的成绩特别差,每次考试几乎都是零分,所以也没有老师来关照他。不过,方博和我反而一天天亲近起来,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向老师告过他的状。

2.

自习课上,我们两个小孩坐在教室最后面说悄悄话,他告诉我:“因为你妈妈离婚了,又做了个体户,所以大家都不愿和你玩。”

“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妈妈说的。”

“你妈妈是谁,她为什么要说我的事?”我不明白。

“我妈妈在食堂上班,她们经常说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你妈妈原来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呀。”

“还说什么事?”

“我不告诉你。”

“我才不要听呢。”我觉得他其实并不知道其他事,因为我母亲和姐姐、外婆说话的时候总是让我走开,而我的作业也是姐姐检查。我想方博的妈妈肯定也不理他,否则,他成绩不会这么差。

我告诉他:“如果你考试还考那么少,下学期我升了级,就没人和你玩了。”

方博一听就急了:“其实我都会,我就是不想写。”

“为什么呀?”

“大家都瞧不起我,说我是乡巴佬。我还不愿意写你们城里人的东西呢。”

好奇怪的道理,所以我就说了句我母亲对姐姐说的话:“学到的知识都是自己的,到哪里都可以学习。”我不是太明白,估计方博也不明白,这不妨碍我们两个人互相点点头。

然后,方博就开始认真做作业了,我发现他竟然比我做得快。我很生气,看着我的书本,决定不再理他。

他就告诉我:“其实每周我爸爸都会来教我。”

我又转过头问他:“你爸爸是谁?”

他得意地说:“我爸爸就是隔壁高中的英语老师,他叫方志刚。”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方志刚的名字,我没有在意。

我们上初一的时候,有一天放学,方博忽然告诉我:“方志刚老师不是我亲爸。”他满眼失落,几乎要哭了。

我比从前懂事很多,但是在面对这样的方博时,脑中忽然闪过当年姐姐难受的样子。我很想逃开,又觉得不应该,我既想问他如何知道的,又想安慰他,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反倒是我先哭了起来。

他瞪我:“你哭什么?”我摇摇头,只是哭,不说话。

“有什么好哭的,不是就不是吧,我才不稀罕。”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可能有好几个星期了,他才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说:“我早就觉得他们不正常了,爸……方老师每周来看我们,给我补课,然后吃顿饭……塞了钱就走。我以为他们也离了婚。”

“那天他对我妈妈道歉,说朱老师病了,以后不能再贴补我们了。我妈妈就骂他,什么白眼狼,忘恩负义,答应爸爸——我的外公——照顾她,却只把她骗到城里来就不管她了,他老人家白死了。”

方博从他妈妈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那位方老师和同事朱老师去山林写生时遇到危险,是方博的外公救了他们,他外公却死了。临死前,把不到二十的女儿托付给了两位老师,他不求女儿大福大贵,只想让他们帮忙找个相当的人嫁过去。

方博的妈妈却喜欢上了方老师,想嫁给他。方老师却说他从来没想过结婚,即便结婚也不会和她结,她都可以做他的女儿了。她便去找朱老师,逼他去求方老师,不知怎么回事,最后朱老师离了婚离开了学校。

方博讲完后,直直瞪着我看。我不解地望着他,迟疑地问道:“那么,你爸爸是谁呢?也……也不能全怪方老师,他……嗯……那我以后每天请你吃早饭吧。”

他埋下头,于是我也埋下头,顺便吞了一口米饭。当时我们躲在食堂后面,就着饭,吃着他妈妈偷留下的红烧肉。他用筷子不停地戳着碗里的肉,我的一口饭就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处咽不下去了。

我觉得我说错话了,最近我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姐姐结婚了,家里多了一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小婴儿。

母亲总在责怪我:“你看你能做什么事?”

“你是白痴啊?”

“你要有你姐姐一半聪明能干就好了。”

“你这个窝囊废。”

很多时候我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就被推倒在一旁。

我望着方博,眼泪流出来,其实我心里想说:“管他们是谁呢,只要你是方博就行了。”可我总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来。

方博抬头对我翻了个白眼,狠狠地说:“管他是谁,你说是不是?”我点点头。

他又讲:“我是个私生子,我亲爸估计是个骗子,我妈妈就像个傻子似的,但她也是我亲妈。”

我又点点头,夹了块红烧肉给他。要是那一天,就这样过去就好了,也许一切就不会改变了。不过,也许事情该怎样还是会怎样,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

3.

我不知道我在晒得要化的马路上走了多远,是三条街,还是五条街。我不知道我脑中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阳光已经蒸干了我身上的水份,前面的柏油路一片惨白,我支撑着快散了架的躯体,茫茫然地往前走着。

“你要去哪里?”我吓了一跳,是谁在和我说话?我转过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路上连汽车都没有几辆。

如此安静,我不由地发出声:“你要去哪里?去找工作,还是相亲?不是,我是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一阵阵发晕,我用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又摸上额头撑住它,一片金光在眼里乱窜,我闭眼又睁开,发现太阳已挂在头顶上。

“下次不开心,我再也不这样惩罚自己了。”我又一次发誓,“去办公室,也许大家说说话,什么事都没了,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到?”

我望向远方,一团团圆圆的光斑,红的,蓝的,黑的,紫的,在混乱中逐渐闪烁成让人看不清的怪圈。一辆汽车忽然从我身边飞过,义无反顾地驶向光圈内然后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车胎和路面融合又分离的嘶嘶空音。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惊醒了站在路边发呆的我。是丁笑。我打开手机,亳无生机地说道:“喂,笑笑。”

“姐姐,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好想睡觉,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你发个位置,我去接你,你待在那儿别动。”

我内心并不想去他那里,我好像有了一个想去的地方,可是我还是发给他。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好像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想吃红烧肉,可是方博不许我吃,他还骂我:“吃,吃,吃,一天到晚只知道吃。”

我委屈地要骂,他又骂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除了读书,什么事都不想。”

我真的哭起来,我努力地说:“我喜欢你,你不要退学,我们一起考高中、上大学。”

他说他要去赚钱,才不受老师的气;他说现在世道变了,上大学不如做生意;他说他才不会喜欢我;他说他搞清楚了方老师就因为我爸爸才不和他妈妈结婚的,害得他从小挨打挨骂。

我说他胡说,我爸爸早死了。妈妈说,爸爸离开我们就遭报应了。姐姐说遭报应就是死了,我之所以姓朱就是纪念他。而姐姐就是跟得妈妈的姓。

方博说,你不相信,我带你去看。他就住在乡下,天天在那儿画画,我去过那里。我家里还有他们两个人的照片。他问我,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赚钱去了。

我还在想去不去,他就走了。然后,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我惦记着他,还惦记着他说的话。有时候我认为他是在骗我,想让我不那么想他;有时候我又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因为方博他绝不会对我撒谎,他不会骗我的。

我终于忍不住去找他,他在游戏厅里看录像,他长高了,黑了许多,见到我,坏脾气地说:“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我只好告诉他我想见见那张照片,他不耐烦地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旧照片,扔给我,不停地挥手赶我,嘴里粗声粗气地喊着:“拿走,拿走。”

我转过身,慢慢地向外走,走着走着我奔跑起来,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脚底的灰尘飞了起来,裹了我一身,也裹住了我想流泪的眼,我似乎迷了路,又似乎在操场上坐了一夜。我上了高中后,我喜欢上了夜晚的操扬,无边无际的黑暗让我觉得藏在里面很自在。我常常坐在操场上和空气说话。我还喜欢跟踪那个叫方志刚的英语老师,但我从来没有踏上那班开往乡下的公共汽车。

我一次又一次地目送方志刚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象着他平时会和他说的话,我一次又一次地想剥开他的虚伪面纱。有人说方老师朴素,也有人说方老师风趣。学生喜欢他,爱戴他,说他有魏晋之风,而我却越来越仇恨他。

我一门心思地想报复他,把从前的不如意都推到他身上,如同走火入魔一般,连我生出这样的小人心肠,我也掩面后毫不犹豫地怪罪于他。虽然我想了千万种办法,却一个都没有实施,我总觉得不够。

直到高三那年,方博来向我告别,他说要去南方闯一片天地,赚万世钱财。我说我会等他,他说不需要。我说你要给我消息,不要让我牵挂,他说再说吧。

那一晚,我又在操场上待了一夜,我不停地对着夜空说话,把我从前和现在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终于理清了一件事。方博,他说不需要,他说再说吧,其实后面还有话他没有说,不然,他该说他不稀罕。

那么,如果他接着说的话,他会说什么?他肯定会说:“我不需要,但如果你想的话,你就等吧;再说吧,如果我有空的话,我会给你消息。”一定是这样的,因为他应该知道,等他的消息是我认为最值得做最想做的事情。

而其他的一切不过是活着的人被要求做的事而已。也许报复方志刚也是我现在想做的另一件事。我终于弄明白了我为什么这么恨他,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他的生活与我有本质的区别。他生活里有爱,而我没有,不仅我没有,我身边的人都没有,我们生活在深渊里。原来我从心底想摧毁的是他和另一个人心中的爱,所以只是恶作剧有什么用,让他出丑有什么用,我要让他们活在痛苦中。

怎么做,怎么做,我烦燥,我不安。其实我心里已经想好了办法,一个十八岁少女的办法:我要让那个人看到年轻的女孩躺在方老师的床上,我要他再也忘不了那一幅画,我要他看见方老师就要恶心他自己。而我还会对他说:“如果你想死,我也会去死。”所以他会连死都不敢的,如果他在乎我的话!

我在操场上哭了三夜,我对自己说:“等方博有消息来,我就去做。”方博的信真的来了,我又对自己说:“等期中考试考好后我就去做。”然后是在过年前吧,在寒假结束前吧,再之后,我看见方志刚在向老师们借钱,几乎借遍了所有人。

还没有要我去打听,大家都知道了原因。方老师有个朋友,一位孤家寡人,得了重病,估计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单。方老师借钱就是为了他,人人都在称赞方老师,都说人一辈子有他这样一位朋友值了。

寒冷的月光下,从前喜欢的空旷让我惊慌,孤伶无所依的影子反而像恶魔一样向我倒逼过来,惶惶不安的我不禁发出一声悲吟,无数的身影扑向我,我却发现我身边空无一人。

4.

我睁开眼,眼前发黑,视线模糊,我以为我蹲在地上久了,处在眩晕中,所以又闭上眼想歇会再站起来。

“姐姐。”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又一次睁开眼,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丁笑,青春年少,飞扬的眼里含着笑。我躺在他家的沙发上,原来我真的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的梦。

我坐了起来,丁笑递给我一杯果汁,又拿来一杯牛奶,他笑着说:“姐姐,你怎么这么困,我去接你,你上了车就说不要烦你,你想睡觉。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多久了?”

“现在都快五点了,你先喝点东西,我煮了粥,一会儿再盛给你吃。”

我真饿了,于是没有说反对的话。我的头似乎有点疼,我想我应该是中了暑,还有些发烧。不过丁笑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发现他比平常兴奋。

我喝完果汁,又喝起了牛奶,今天我很累,心里不想问的,可是嘴里习惯地又说起:“你怎么了,好像很开心?”

难怪有人说生了小孩后,女人都会变得啰嗦许多,我这是不仅把丁笑当弟弟,还把他当儿子了吗?不过这么一想,我倒舒服些了,近十年的辛劳,起码笑笑和我还是亲近的。方博,我的心一痛,方博已经两三年都没有消息了。

他最后给我的消息发在了QQ上,只有一句话:“别再等了,我走了。”然后,然后我发现这个城市里也找不到方博的妈妈了。笑笑那个时候又住了校,我突然发现生活是多么得没有意思。

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去乡下,去那个方老师待的地方,那个埋葬着我应该叫父亲的人的地方。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终究没有去。

笑笑笑着倒在沙发上,又哈哈笑了两身,他一翻身把我圈在沙发里,我不太自在,可没等我说话,他在我耳边大喊一声:“387分。”

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嗡地响,他又跳起来,叫着:“高了分数线四十多分,你开不开心?”

我不由地露出笑容,他见了更是裂开了嘴。他扑到沙发上,搂住我的肩,专注地看着我。过了某一年生日后,他再也没有这样依赖过我,我曾感叹过他长大了,就要飞走。

现在我甚感欣慰,像位老母亲一样慈祥地望着他。对他我很有耐心,把我的苦涩、酸意、嫉妒、不满通通藏在身后。我希望他永远如陌上少年郎,满身的兰麝扑人香,能永不负朱颜好时光,希望他心中没有阴影永远驻守着太阳,我希望他一生没有烦恼,前程远大,幸福美满。

我正在畅想,忽然脸前一黑,黏糊糊的温热从我的额头往下滑,要到我的嘴边,我呆了一呆,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他,我说你做什么,我说出口了吗?他说了什么?我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我肯定发烧了,我恶心得要吐,我一下子站起冲进卫生间。

我吐了又吐,把黄胆汁都吐了出来,还有个人站在门边在说些什么。他说他喜欢我好久,你是谁,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他说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好,又为什么放心让他抱回家,不,我不认识你。他不停地说,他说了许多,他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跑出屋,我说你别跟过来,不然我会死。我向前冲出去,我用尽一切力量跑起来,我向前跑去。像十年前听到他的死讯时一样飞奔起来,像三年前看到他的短信一样飞奔过去,可是我要向哪个方向去呢,我不知道。我只能如今天这样闭起眼不知所谓地向前跑着,空中有许多人在说话。

我是在追赶什么吗,还是在逃跑,我不想去分辨。一阵刺耳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被迫停下了脚步,周围又有许多人围着我,他们都在骂我,为什么要骂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老天又要怎么惩罚我了?

我转过身,身后是一辆公交车,前面写着大大的212,是212,这是去那个乡下的车!我使劲地敲着车门,它开了,我上了车。司机问我:“你真的要坐这趟车吗?”

“是呀,我就是追前面的那辆,没有追上。”

车子开动了,我瘫坐在座位上,我早该坐上这辆车了。我想起方老师请求我去见父亲一面,又想拜托我请我的母亲和姐姐的事情。我千方百计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一切都落了空,我的心跟着飘忽忽的感觉剧烈抖动。

我身上冒出冷汗,一激动我又不能说出话。我好不甘心,我抱紧我的书包,我扯着脸皮冷笑,我望着他说:“好,只要你辞职我就去。”我的母亲不是老师了,那个人也不是老师,所以一切才会都变了,所以我才这么不幸福,那你也不要当好了。其实,其实是我还可以做什么呢?无计可施,那个人要死了,我还能剥夺你什么才可以改变结果。

也许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这样对待方老师。可是方老师却说:“好,正好我可以多陪陪他。”

我知道我一下子变了脸色,这是我所希望的吗?方老师已经陪了他好多年了,他住在他的墓旁陪着他。现在轮到我去陪他了,我要陪着我的父亲去度轮回,我不要他一个人孤零零,我相信我的父亲,他一定在那在一直在等着我。

汽车一直在往前开,我离那里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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