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2期“父母”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我娘是在1998年的春天去逝的,那年她虚岁才58岁。她刚去逝时,我就想写一篇纪念她的文章,但是我怕我笨拙的文笔写不出她的勤劳、善良,写不出我对她的怀念之情,写不出她对我的深远影响……
屈指一算,娘已经去逝25年了。我已记不清母亲去逝的日子,如果再不写纪念母亲的文章,许多记忆就会越来越模糊。正好“书香澜梦简书交流群”本周的作文主题是“父母"。我便萌生了写一篇文章纪念我母亲的想法。
好在我的妻子记得我母亲的忌日,我去问她时,她嗔怪地说:“自己母亲的生日都记不住了,还说什么。”妻子告诉我:“母亲去逝的那天,正好是我们镇里集会的日子,阴历二月二十。”尽管我和妻子有时会为家庭琐事争吵,但是,一想到她一直留心记着我母亲的忌日,心里便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刚记事时,在冬天的晚上,年幼的我和姐姐、弟弟打闹累了,便躺在堂屋的后炕上温暖的被窝里香甜地睡去。当一觉醒来时,仍然见母亲坐在前炕的纺花车前,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不知疲倦地纺着棉花,纺棉花低沉轻柔的声音,犹如一曲催眠曲,让我又进入了梦香。
早晨,天还没亮,娘又坐在被窝里,也不点灯,开始摸索着穿衣裳。窗外刚透出些鱼肚白,她便起床了。
她借着微弱的晨曦,把煤火下风道的煤渣掏尽,用火柱把煤火的眼捅大,火苗不一会儿就窜上来了。
她把昨晚蹲在煤火上的茶壶中的水倒到脸盆里,洗了洗手,便去舀些红薯面放入面盆中,倒入些温水,开始和面捏窝窝头,再把捏好的窝窝头放入蒸锅里去蒸。
在窝窝头快蒸好后,天已大亮,她便叫我们姐弟三人起床吃饭。
在姐弟三人当中,我是最懒的一个。特别是冬天,躺在温暖的被窝不想起床。娘叫我起床,我说棉衣冷,她便到煤火上烤一下棉袄棉裤。烤好后,我又懒床不起。等起床时,又觉得棉衣冷,又让娘烤热,常常如此两三次我才起床。
在我印象中,娘大部分时间都穿自己纳的厚底的布鞋。她只买过一双圆口薄底的布鞋,只有去她娘家时才舍得穿,回来后立即脱下放好。她平时穿的衣服常常里补丁一摞补丁。她常对我们说:“我在家里没什么好歹,你爹上班见的人多,他穿的不能让人笑话。”
我父亲在公社(后改为乡政府)上班,平时难得回来一趟。母亲既需要到队上挣工分,又需要照看我们姐弟三个,十分辛苦。但是她从来没有喊过苦,叫过累。
我母亲48岁那年,大队批给我家一块宅基地。母亲在挖地基时,出了一身汗,回到家里,感觉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第二天便又挣扎着去挖地基,回来觉得浑身疼痛,躺在床上,第二天竟然左侧手臂和腿无法动弹,医生诊断为脑血栓导致半身不遂。
后来,母亲吃了点药,身体慢慢好了起来,过了五六年,能拄着拐杖下地活动了。
娘是极不愿意麻烦别人的,难怕是自己的儿女。我看娘拄着拐杖去舀饭不方便,想给她盛碗饭,被她拒绝了,她说:“我会舀,不用给我舀。”
又过了两三年,娘的病复发了,拄着拐杖勉强能走动,但是左手没有一点力气,上厕所后一只右手又无法系腰带,需要人帮忙。
有一次,她从厕所出来后,便喊我过去。我去给她系腰带时,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想到我得了这个拖累人的病。”她边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我强忍着泪水对她说:“你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难道我们不应该回报吗?况且谁都有老的那一天。”
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后来无法下床了,眼睛也看不见了。
一个春光明媚、艳阳高照的上午,我们姐弟三人聚集在母亲床前。我对母亲说:“娘,外面很暖和,你想不想去外面晒太阳。”娘苦笑了一下说:“我想去,但这身体还会去成吗?”我说:“能。”
娘长期卧床,无法洗头,头发蓬乱如麻。我回想起在县城干洗了头的情形,何不给母亲干洗一下头呢。
我们姐弟三人便把母亲扶起来,坐在煤火前的椅子上,我用双手醮一下盆里掺有洗发露的水,顺着娘的发根从额头向上捋,我问娘感觉如何。好久没有洗过头的娘连声说好。我这样捋了一会儿,盆里的水变浑浊了。我换成清水又用同样的方法去洗。
干洗头发后,为防止母亲着凉,我们又用电吹风把母亲的头发吹干。
看着母亲欣慰、幸福的样子。我趁机将我埋藏在心里好久的一个疑问对母亲说:“你生病后,我们各忙各的事,照顾你很少,你怨恨我们吗?”
“怎么会怨恨呢,你们都是去办正事了,为了我也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呀。”母亲不假思索地回答到。
我们本想一人搀扶着她的一个胳膊,把她扶到院子里,没想到她的双腿已用不上一点力气。我们姐弟三人便一人搀着一个胳膊,另一个人抱着她的腰,把娘从屋内移到到院内的椅子上。
初春的阳光照耀着这个温馨的小院,也照在母亲的虚弱的身上。母亲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上冷,我们便把母亲扶回屋内,让她又躺在了床上。
又过了二十多天,母亲饭量越来越少,眼看母亲来日不多,我和妻子便去一个当银匠的远房亲戚那里买了一个银蛤蟆戒指,让她带上。她意识到她的日子不多了,便对我们说:“虽然活着受罪,但是一想到深埋在地下,出气都出不了,那该多难受啊。”
我们含着泪劝她:“不要想那么多,你会好起来的。”
农历1998年2月20日上午,在堂屋照料母亲的父亲,喊我和弟弟过去。我们过去一看,母亲呼吸急促,面部紧张而痛苦。突然,她一口气没上来,停止了呼吸。她的脸上紧张的皮肤舒展开来,仿佛所有的痛苦得到了解脱。
母亲去逝后,我很长时间不想回家。因为一进家,看到熟稔的一切,就会想到母亲。想到母亲勤劳的身影,想到叫娘时那声高兴的应答声,想到娘静静躺在病床上与疾病抗争无助又坚强的样子……
娘的一生,是辛苦的一生。在缺吃少穿的年代,含辛菇苦把我们拉扯成人,在我们姐弟三人都成家后,本该享清福时,她却在病痛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娘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我们的父亲在外工作顾不了家,她既需要干农活,还需要照顾我们姐弟三人的饮食起居,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有闲的时候。她的身体是累垮的,她的眼晴累坏的。
娘的一生,是与世无争的一生。她从没有和别人争抢过什么,既不愿意沾任何人的便宜,也不愿意麻烦任何人,即使是在她生病的时候。
娘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虽然自己粮食并不充足,遇到瞎先生和要饭的,总要先给他们盛上饭,才让我们吃饭。在我七岁时冒着危险救了掉入池中的一个四岁的儿童后,她没有过多地考虑救助落水儿童给自己儿子的危险,而是欣慰地说:“你做得对,就应该这样做。”
娘的一生,是俭朴的一生。她从没吃过山珍海味,没有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饭菜即使发馊、发霉了也不舍得扔掉,她给我们做新鲜的饭菜,她却吃已经坏了的饭菜。
娘虽然离开了我们,但娘的优良品质已经深深地影响到我们姐弟三人,已经渗入到我们的血液里、骨髓中,使我们在人生道路上不迷失方向、不怕困难,勇往直前。
逢年过节,每到娘的坟莹祭拜时,我时常想对着坟头问一句,:“娘,您在天堂还好吗?”虽然我知道人死后有的有的入了地狱,有的升入天堂,但我相信,我的勤劳、善良、俭朴的娘一定在天堂!
谨以此篇献给生我养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