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是来村里打听一个人的,恰巧碰见这个小娃娃发烧,她家又没有大人在,所以就带她过来了。”女人回答。
何医生把体温计递给女人,叫她塞进肖菲胳肢窝里夹紧,然后问:“你要打听谁呀?”
“陈宏涛。”
“陈宏涛?他过完年就带着媳妇儿出去打工了,”
女人愣了一下,好像有些意外,问:“他结婚了呀?”
“结了,娃娃都有了呢。”何医生问,“你找他什么事呢?”
“我,我来还他钱。”女人有些失落地说,“我是丰立县的,离你们这里也不算远,几年前我在火车站遇到扒手,钱被人偷光,是他帮我买的车票,我说以后一定会还他钱,让他留了地址和姓名给我,这几年我家里发生很多事,走不开,所以到现在才找过来……”
这时候何医生示意时间到了,让女人取出肖菲腋下的体温计,何医生眯着眼睛一看,说:呀!39度2,高烧!再不退烧就要烧坏脑子了!
他很快给肖菲打了退烧针,又倒了一杯白开水让肖蓝喂给妹妹喝,肖菲很配合,只有打针的时候哼唧两声,就再也不哭不闹了。
何医生拿出一块白毛巾,用温水打湿后交给女人,让她不停擦拭肖菲的额头,脖颈,腋窝,肘窝……他又配了一些退烧药,研成细末,用温水灌肖菲喝下。
一个多小时后,肖菲退烧了。药费一共14.5元。肖蓝说:“何爷爷,记账吧,等我爸爸回来一起结给你。”
何医生点点头,找出账本要记下时,女人却说:“等等,别记了,我这里正好有零钱。”她从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何医生,并把找回的零钱随手塞给肖蓝,叫她给妹妹买糖吃,肖蓝推辞了两回,才小心翼翼把五块五毛钱装进自己裤子口袋里。
女人说:“医生,我留个电话给你,什么时候陈宏涛回来了,你叫他联系我。”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何医生。
肖蓝意识到女人要走了,她鼓足勇气地说:“阿姨,也给我一张好吗?”她知道名片上有女人的电话和姓名,她想等妈妈回来了,也得把阿姨今天花的钱还给人家。
女人笑了笑,又掏出来一张名片给了肖蓝,肖蓝依旧小心翼翼装进裤袋里面。
“你自己带妹妹回家吧,阿姨也要走了。”走出卫生所,女人对肖蓝说。
眼看天近晌午,肖蓝好想留阿姨吃了午饭再走,可是她又做不了主。她知道,奶奶绝对不会留陌生人在家里吃一顿饭的,哪怕一个好心的陌生人,哪怕一顿简单的午饭。
目送阿姨走远,肖蓝哄着肖菲来到村里的小卖部,从裤袋里掏出五毛钱,给肖菲买了一个棒棒糖,另外的五块她可舍不得花,她要留着买练习本用,平时奶奶是不会给她一分零花钱的,虽然妈妈每个月准时给奶奶寄生活费,但是钱到了奶奶手里,谁也别想抠出来一分。
小卖部的老板孙来财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老伴儿去世多年,他独自带着小孙女孙盈盈在村里生活,盈盈比肖蓝小一岁,她们在同一所小学读书,肖蓝因为学习成绩特别好,大家都愿意跟她做朋友,盈盈也不例外,上学放学总是喜欢跟肖蓝一起走。
孙来财见肖蓝只买了一根棒棒糖给妹妹,他就另外又拿了一根给肖蓝,肖蓝不要,他说:“吃吧,这是奖励你的,你不光学习好,还懂事。”
到底是个孩子,抵不过甜蜜的诱惑。肖蓝接过棒棒糖,说了声谢谢爷爷,就一边吃着糖,一边带着妹妹回家去。
奶奶正在骂骂咧咧做午饭,肖遥正在院子里玩,看见她们回来,肖遥冲了过来,一把夺过肖菲手里的棒棒糖,塞进自己嘴巴里嗦吸起来。
肖菲被哥哥抢了糖,泪眼汪汪哇哇大哭起来,奶奶闻声从厨房出来,骂到:“嚎啥嚎!一天到晚没个清净时候!肖蓝,你哪里来的钱买糖?”
“我,我,”肖蓝不敢说是陌生阿姨给的,就说:“小卖部孙爷爷给的!”
“那个死老头子,他凭啥给你糖!你个馋嘴的死丫头,没吃过糖呀,也不知留给弟弟吃!”
肖遥嘴巴里吮吸着糖,挑衅似的看着肖蓝,肖菲还在哇哇大哭,肖蓝把自己手中的糖给了妹妹,肖菲这才抽噎着慢慢止住了哭声。
肖蓝没有告诉奶奶,今天上午经历的事情,因为奶奶是不会关心她们的,她和肖菲在奶奶眼里,还没有家里的猫狗和鸡鸭重要。
从记事起,肖蓝似乎就生活在奶奶的打骂声中,爸爸妈妈好像是遥远不可触摸的名词一样,只能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悄悄想念他们。
每一年,她都盼望着,能够像村里某些小朋友一样,被父母带去打工的城市读书,她可以不要新衣服,也可以不要玩具,她只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一家三口有个温暖的小窝儿。
可是每一年,她的愿望都落空,爸妈不仅没有把她带走,后来还接连给她生了两个妹妹,二妹肖笑笑现在还寄养在外婆家里,她才四岁……
“发什么呆!不要吃饭了?快去盛饭去!吃完饭把脏衣服都洗了,一个上午也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奶奶骂骂咧咧,把肖蓝从恍惚中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