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性格很强势,家庭条件又没我家好,所以家里人死活不同意。过年的饭局上,亲戚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我分,我淡淡地说了一句:“遇到她之前我一直喜欢男孩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之后,爸妈赶紧催我俩结婚。
方凯跟我讲这个段子的时候,表情丑陋得难以形容,他说,太好笑了,笑得我眼泪都流下来了哈哈哈哈。
然后又好像自言自语道,“如果三年前我这样跟我爸妈说,或许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他们分开三年了,时间快到不可思议。
2010年夏,我和在美国留学的沁沁一路过关斩将,在近上千名的支教志愿者竞争中脱颖而出,获得支教的资格。
哪怕沁沁高考都没参加就已经获得了美国一所大学的offer,我和她的友情从未因距离而发生改变。
大一那年的暑假,我们终于不用再视频聊天,辗转反侧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和大半天的大巴,终于到达那个我们要支教一个月的山沟沟里。她在美国主修心理学,我一见面就开着玩笑,让她帮我算算我何时才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
她说,“我是学心理学,又不是算命先生!”
末了还补充一句,“你什么时候能遇到我不清楚,但我预感我快了。”
我狠狠的给了一个白眼。
一起支教的八个伙伴中,除了沁沁在美国留学,其他都是在省内读书的大学生,我打量了一圈,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吸引了我,没看错,好像就是我隔壁学院的学长。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所以我们学校的男生特别珍贵。而他就凭借他干净的小白脸,被学校的人称为金融“李易峰”。
我对他一直都颇有微词,但是想到他竟然来支教,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后,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方凯。
沁沁大方地说着,“好巧,我也姓方,方沁沁。”
让我对方凯心生崇拜之情的是他会摄影和书法,他从小学开始学过八年的软笔,而爱上摄影不长不短三年。
说来我有些惭愧,我父亲也爱好书法,他一直希望我写得一手好字,可我却半途而废,更别说学到他的精髓了。
方凯上书法课的时候,我便拉着沁沁去蹭课。沁沁倒也乐在其中。
方凯握着学生的手,一笔一画的教着,然后我就故意瞎喊,“方老师,方沁沁老师说让您来教一下她。”
等到方凯走过来,我又说,“方老师,你要握着沁沁的手写字,这样她才进步的快。”
我本来只想调侃一下,毕竟支教的生活太过于无趣,但是没有想到方凯真的就上去握住了沁沁的手。显然,沁沁也呆住了。
也许当时我们都明白,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当时的我们都选择不明白。在它发生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剧情就不会按照一开始设想的那样进行了。
从那一节书法课开始,沁沁每天都会练上一小时的书法,她对方凯的称呼也在不经意间改为了“师傅。”
我每次都打趣地说,“你一叫师傅,我就自动把你想成猪八戒。”
沁沁自然是不理我,继续叫着“师傅”“师傅”。
支教的第二个周末下午,我们一行九人,去河边游泳。
也许说出来大家都不会相信,净身高快1米7的沁沁,差点溺死在1米5深的水池里。
她说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玩水了,想要学游泳。因为水不深,她胆子就越来越大,扑腾扑腾地拍打着水花。
但是就在一瞬间,她人突然就仰了过来,开始下沉。她拼命地拍打水面,她想要开口呼救,可是一开口就喝水,然后她就一边喝水一边下沉,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说她眼前倏尔照射进一道白光,她有些绝望。
最后还是一个朋友发现的,她惊慌失措地大喊着沁沁落水了!九个人里面,会游泳的也竟然只有方凯。
说时迟那时快,方凯一个猛冲便扑到了沁沁身边,被捞起来的沁沁狂吐了好多水,面色发白已经快站不住,方凯给她盖了件他的外套,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她提前离开了。
我后来见过很多男生宠溺女朋友的眼神,却始终无法与那天方凯眼里的温柔相提并论。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温柔。
我在那个眼神里看见了爱与自责。
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我通过支教的面试以后,我的室友总是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跟我说,支教的时候务必要抱握住机会!先下手为强!
我何尝不想找个靠谱的男孩子,在大学里谈一场从校园到婚纱的恋爱。
我不渴望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因为大学没有校服。
可是我不是牲畜,我总不能没有原则的到处发情吧?每次我都想怼她们“你们先解决好自己的大事吧”,却发现她们确实都已经解决好了。
寝室的群名三对情侣和一只狗头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
我那时候天真的以为支教不可能遇到爱情,现在才明白不可能遇到爱情的不是支教,是我。
但我由衷的祝福沁沁,真的。
单凭那天方凯那个眼神,我就相信。
支教结束大家分别的那一天,我第一次亲眼见证异国恋情侣的告别。
我原以为沁沁会上演痛哭流涕的戏码,故特意提前准备好了纸巾,结果并不是。他们冷静得仿佛是普通朋友,最后沁沁还是主动抱了抱方凯,两个人坐上不同的车,开往不同的城市。再过两天,就是不同的国家。
舍不得是真的,两个人坚定的心也是真的。
这简单的告别却比梁祝的“十八相送”还催泪,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快看哭了。
至此,我和沁沁的异国情发展成为方凯和沁沁的异国恋。
虽然隔着12小时的时差,却隔不开两个人心的距离。
很多人都说毕业季是分手季,但是还是有很多情侣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就分开,那样脆弱的感情不是真爱过的人。方凯和沁沁就类似于那样的情侣,甚至没有两三年的感情基础,但是他们彼此都在为这段感情而付出努力。
最近又重温了《最长的电影》这首歌,我们的开始,是很长的电影,放映了三年,我票都还留着。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不知不觉间三年已过,我迎来了最后的读书时光,每天忙着实习和毕业论文,沁沁准备继续念书。
而方凯,不知道是不是上大学期间,我经常免费给他做模特的缘故,他的摄影和修图技术日益进步,毕业两年,他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有时候他还会找我拍照给他打广告,我经常开玩笑的说找我拍照要收费的!
他也直接,“我帮你拍照修图不收费,免费给你拍写真还好意思跟我要钱??”
方凯的工作刚稳定,家里就出现了经济危机。方凯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在父母的催促下,想让沁沁见见二老。
那段时间,方凯压力特别大,整宿整宿的失眠,后来干脆磕安眠药入睡。
那天的会面,情况很糟糕,沁沁性子也挺急,当着众多长辈的面,说她这几年没打算结婚,她也不会耽误方凯的幸福。自己订了最近的航班,飞回美国。
本来还想着事情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结果方凯的父母表示很不满意,让方凯放下,而倔强的沁沁,以爱的名义离开了方凯。
沁沁的离开可能不是偶然的,一向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倔强起来比任何人都有主见。我们曾以为幸福离我们很近,却在那么一瞬间,灰飞烟灭,这样之后才明白海市蜃楼的含义。
日子还是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在工作之余做业余模特,方凯的微博已经认证为摄影师,粉丝也日益增长,也有广告商想和他合作,但是他都拒绝了,他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某个周末拍完一些样片,方凯约我去喝酒撸串,我本着小酌怡情的心态陪他喝酒,喝着喝着,两个人就喝嗨了。
他掏出手机给我念段子:女朋友性格很强势,家庭条件又没我家好,所以家里人死活不同意。过年的饭局上,亲戚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我分,我淡淡地说了一句:“遇到她之前我一直喜欢男孩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之后,爸妈赶紧催我俩结婚。
他笑着笑着就流泪了,咽了咽口水,“我和她分开三年了,你说她有没有忘了我?”
然后又好像自言自语道,太辣了,太辣了。
我看得有些心疼。
但是我不能说,沁沁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她一直有在打听你的消息。
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大家一定都有听过,最后一句歌词是: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方凯想知道沁沁的近况,他提到沁沁那一刹那流出的热泪,和他当初抱着沁沁时候的眼神,有着沁人心脾的力量。
沁沁在一个月后回国了,三年的时光,她俨然成了一个有气质涵养的女性。我没什么文化,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沁沁。
关于她要回国这件事情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她叫我保密。
我竟然险些落泪。
八岁的时候,她偷拿了家里的50元钱请我吃饭,叫我保密;
十二岁的时候,她被鹅咬了,叫我保密;
十五岁的时候,她在学校尿床,叫我保密;
十九岁的时候,她在美国过得不顺利,叫我保密。
如今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为了一个男人叫我保密,而我却没能继续为她保密。
那天,去机场接机的除了我,还有黑眼圈挂到眼睑的方凯。接机前一晚,方凯紧张得一宿没睡。
方凯一定在脑海里闪过千万种重逢的场景,毕竟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在设想。
沁沁一直在学海里遨游,却丝毫没有书呆子的气息。她熟练地驾驭着7公分左右的高跟鞋,意气风发地朝我走来。
看见方凯的那一刻,她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吃惊,不知是不是伪装的太好。
沁沁主动伸出手拥抱了方凯,我分明看见她眼眶红了。她大方地说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么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分量太重了,它代表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里,我对你的惦记,以及在云淡风轻的表层下深瞒的含义——我好想你。
别来无恙,你在心上。
我曾听过一种说法,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有夫妻相。就好像此刻,我忽然发现方凯和沁沁这些年的分分合合,并没有破坏他们的感情,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所以他们越来越相似。
我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他们在一起不多久,沁沁回美国念书,也是在机场,他们平静地告别。而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方凯和沁沁却一如从前。
不管是分开还是回来,我都等你,等到你愿意。
这么想着,我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我想起从前,我开玩笑地问沁沁“你学心理学的,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
那个时候她的预言在这么多年后真的成了真,我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如果行车流水纷纷倒退,时间回到从前。一切都未开始,一切都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