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六月菲芳天
邂逅这群水鸟是在一个明丽的早晨。
严格地说,这是一群“水鸡”,——浑身黑褐色的羽毛,小巧的脑袋,细长的脖子,秀颀的腰身,像极了半大的家鸡;而圆润柔和的“叽叽”鸣叫,更使人不由回到早年近黄昏时夜幕下鸡舍的拥挤与温暖。
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四、五只水鸡在湖边树下的草丛中悠闲地觅食,绿树、青草、水边的芦苇,一个多么有情致、让人心动的世界,这里并不安静——鸟儿们藏在树叶背后唱歌;池塘里,青蛙在浮萍旁奏乐;还有草丛里各种昆虫时断时续的伴奏;湖里三三两两的水鸡在悠闲地或谈情,或散步。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刻意在这里逗留,听水鸡们叽叽喳喳地说话,看它们在水面悠闲地游弋,或者忽然把头埋进水里,撅起屁股,露出鹅黄的脚丫,一个猛子就不见了,留下泛着圆晕的水面,倏忽间它在不远处钻出水面,还摇摇脑袋,晶莹的水珠纷纷散落……
最妙的是一只水鸡高兴了,忽然快速扑扇着翅膀,伸长脖子贴着水面急急飞行,两翅上乳白色的斑点花纹让人眼花缭乱,而水面由于力的原因,则形成一道渐行渐窄的水的波纹……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我感到安详和沉静,每次我急切地来,浮躁的心像吹进清凉的风,满满的惊喜和安宁。
不知是哪一天,一个凄冷的早晨,湖面、湖岸,忽然变得沉寂了,湖水平静,少了微波荡漾和画出的弧线;芦苇依然茂盛,却少了游戏其间的身影;就连岸边的垂柳也无精打采,一切陷入了死寂的世界。忽然一声水鸡的低低哀鸣从芦苇深处传来,仅此一声!满含着委屈和孤独……
那些水鸡哪里去了?!
问常在湖边劳作的老太太,她头也不抬地回答:也许被人捉去了……也许?应该是一定吧!为何连头也不抬呢?兴许是为没阻止歹徒的暴行而羞愧吧!
忽然间想起了一些有关的往事。
若干年前,也是在这个湖边,一间卖鱼的简易房里,几只毛茸茸的野鸭赫然出现在装鱼的水池子里!它们半闭眼睛,神情萎缩,互相拥挤在一个角落。卖鱼的壮汉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从湖里捉到它们的精彩过程……
八月水势正旺,充斥了满满一河沟,突然梦幻般顺水游来一群毛茸茸的野鸭子!它们尚小,不能飞行,只好挤在一起呈扇形在水中游动,还不忘了左右躲避着沟渠两岸各怀心事眼巴巴的人们……不知道这群小精灵最终的结果如何,但愿它们能平安游到宽阔的天然文岩渠,那里才是它们安全的避难所……但它们幸运逃脱的几率极小,因为相对弱小的鸭子来说,沟渠不但狭窄,而且奔向庇护所的路途遥远,沿途歹人的围追堵截使它们命运多舛,关键是它们还不会飞。
我因此心境变得极坏,很长时间不再去那个曾经给我欣慰与快乐的地方。
然而不知过了没多久,又一次偶然经过,湖里竟又变得热闹了!依然是各种鸟儿的欢叫,绿树青草的伴舞;依然是芦苇的疯长,野鸡们的啾啾和鸣;依然是划破平静水皮的疾飞身形。水鸡们,勇敢不屈的小精灵,冲破重重阻力,顽强地生存下来了,并且在艰难的生存罅隙中骄傲地繁衍着后代,从而形成了更为壮观的群体,叽叽的和鸣,似乎是在向刽子手们做出高傲的嘲笑!
我沉郁多日的心忽而舒展开来,面对眼前这鲜活的生命,几乎要流下眼泪,我想,大自然,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是最公正的,她创造了生命,并赋予它们坚强与坚韧,从容与不屈服,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蓬勃发展;我又想到,在我们生存的这个美丽世界的舞台上,人类不是唯一的演员,花草虫鱼、飞鸟走兽,甚至石头河水,都是人类忠诚的助演,只有大家互相配合,默契相处,生命这出大戏才能长长久久地演下去,人类才不会孤单。
2017.0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