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对话创作大赛丨当铺

雨天,白昼黑的像黑夜,青安城的典当铺迎来了一位客人,穿着极为邋遢。典当铺老板上茶,待客。

“这位爷,您是要当什么?”

“不。。。我是来躲雨的。”

“那。。。也成,来者是客,这茶泡好了,您坐下喝茶。”

“抱歉,打扰了。”

“这位爷,瞧您谈吐不俗气,想必是读过书吧?”

“是读过几年书。”

“读书好啊,您说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当了好几年的掌柜的,私下里仍然叫人看不起,不就是没读过书吗?”

“不是这个理。”

“怎么不是,你说我年轻那会儿,就认识一个读书人。那姑娘常常围着他转,我就没那命。后来死皮赖脸去找先生读书,但咱不是那块料啊。不得已进了当铺当伙计。”

书生不好搭话,只得喝茶。

“话又说回来了,我怎么看着爷您眼熟呢,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会不会,我这人泛泛之辈,最好记错。”

“瞧着爷您像是遇着了坎,这我得劝您放宽心。我在当铺这么多年,从不会看不起当下遇到点难事儿的人,谁没遇到过呢?但凡是来人,我都当是客,上茶待着。所以啊,人们都乐意上我这里来,人多了多少会有点生意。久而久之,生意就多了。”

“我。。。我能不能当一样东西。”

“成啊,我们这不就是干这个的,不知道爷您要当什么?”

“我。。。当了这件衣服。”

书生脱下了自己穿的破旧长袍,递了过去。老板招来伙计,伙计捏着鼻子接着。

“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东西虽说绸缎的,但是您穿成了这品相,撇大街上有人捡都算是我输。我看您遇着难处了,便收下了,算您二两银子如何?”

“成,有劳您保管了。”

“得了,银子您收好。”

“既然如此,我告辞了。”

“这雨也停了,我也不好相留。您慢走。”

书生走出,伙计抱着大衣上前。

“掌柜的,这青安城里还真就你一个好人了,这一个落第书生,分文没有,您还留他喝茶。再就是他当这件袍子,找人洗还得十个铜板呢,这生意亏啊。”

“你懂什么,我做事自有道理。你去找人把衣服洗干净了。”

“得了,您是掌柜的,听您的。”

打发走伙计,掌柜的想要坐下,却又进来一人。来的是女子,穿得胭脂气,难得走的端庄。

“二爷,给您请安。”

“当不起,当不起。你这醉花楼的头牌,一弯腰不得上百两银子。”

“瞧您说的,这几年青安城的典当行都被您给挤兑的骂娘,城南城北都有您的铺子。上万两银子怕是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这几年不知长没长别的本事,嘴皮子的功夫倒是长了不少。”

“别的本事也用不到您身上,您就别瞎操心了。”

“哼哼,我这里好歹是正经行当,光天化日的你走进来可是容易让别人说闲话。”

“别人说我得闲话还不少吗?”

“我是说我的。”

“不与你说了,宝儿呢,我想看看。”

“宝儿倒没看见,刚才看着他亲爹了。”

“胡说八道,刘二,他亲爹早就死了。”

“我刚才收着一个袍子,袍子底边绣着相许二字,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那么没有羞耻,冲着一个乞丐挤眉弄眼的,还绣上字了。”

女子听此话一呆,哑口无言。

“是了,那袍子可是有年头了。你怎么知道那袍子的?”

“拿我的钱干了些什么我还不能查一查?怎么,约么还没走远,我去叫两个伙计给您找回来?”

“不了,这么多年了,姑娘再不知羞耻,心也该死了。他过的可好吗?”

“好,怎么好。当年拿了盘缠进京赶考,结果名落孙山,一路坎坷好歹回到了乡里。没有吃饭的营生,就去学手艺。。。”

“既然读书不成,做个手艺人也挺好,好歹能过日子。”

“你怎么就知道挺好,他学的是出千的手艺,读书人抓笔还行,抓那个能行吗,赌场上让人抓住了要剁手,无奈把祖宅给押了出去。如今鬼知道拿什么过日子。”

“好。。。好歹有条命在。”

“是了,那位爷干什么都是好的。”

“如今这青安城,谁不尊称你一声二爷,你还叫别人爷。”

“当伙计那会,见人就点头哈腰,叫声爷这笔生意才留得住,如今改不了口了。”

“你也是出息,有几个人能从伙计干成爷的。”

“哼,自个不上进,还怨得着别人。”

“是了,二爷说的对。不知能不能把宝儿领出来看看。”

“你今个是怎的了,以前把宝儿拉出来你你都不愿意靠近,就远远的看一眼觉得老大满足,说是靠近了怕脏了他,今天怎么非要见他。”

“怎的,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能瞅瞅。”

“行,不过你得等着,他去读书了,过一会儿回来。”

“读书?”

“怎的,读书不好吗?”

“好?跟他亲爹一个下场吗?!”

“你懂什么!我这么多年点头哈腰的不就是没读书直不起来自己的腰板吗?他爹那是自己不出息,只要宝儿想读,我就供着他。”

“好好,读就读,我出钱,送最好的先生。”

“没必要,你那点银子还是买些姻脂水粉吧。既然我我找的青安城最好的先生,读不好还能读坏了不成?”

“是,二爷,谢谢您。”

“没这个必要,宝儿是我儿子,我不疼他谁疼他,靠你这个混迹青楼的亲娘?还是那个没出息就怨天尤人的亲爹?”

“二爷,那您再帮我办件事儿?”

“呵呵,就知道你来了没有单单想看宝儿。说!”

“我这些年攒着些银子,宝儿有您看着,我就不担心了。您啊嫌钱脏,就替我捎给那要饭的。”

“砰 !”的一声脆响,二爷狠狠的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十年前,负青城。

“刘二,你又逃课!先生不得打断你的腿!”

“随便,不过我不打算去了,他上哪里去打我?”

“你。。。你不上学了?”

“我读那些四书五经读不下去,既然认为学不到能活命的,我还费那钱干嘛?”

“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能不能有些出息,瞧瞧人家柳宇轩,读书读的好,整个青安城都在夸呢!”

“他?他家祖上或许有些门面,如今败落了,人家不好意思直接埋汰他,都变着法的捧他,也就他自己听不出来以为是好话。”

“你。。。人家比你有强,还比你努力,你还有脸说别人,丢不丢人!”

“丫头,你不会是看上那家伙了吧。”

“哼,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

“丫头,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你将来是要跟了我的,那小子有什么好,明天我找他练练去。”

“刘二,你真是不要脸,谁要跟了你。打架?打架能让你流芳百世还是怎么着。”

“还流芳百世,咱们老百姓,就过老百姓的日子就得了,哪里需要那么高的志向。”

“所以都说你没出息,就练了一张好嘴皮子。”

“话说丫头你的头簪哪里去了,那是我花了十多两银子买的?”

“当了,绝了你的心思。”

“当了?!当了多少?”

“二两银子,买了书读。”

“。。。也成,总归是送人,花钱买你开心也是好的。 ”

“哼哼,竟然十两银子,开当铺的总归是奸商。”

“丫头,走,我们去找他评理,二两银子压得太狠了。”

“你就只值二两银子?大气一点成不成?”

“不成,这是我给人当劳工挣的,血汗钱怎么说没就没。”

城南,刘二自己来到了当铺,当铺里掌柜的不在,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柳宇轩,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们同窗吴小姐家里的店铺,我来少坐一会儿罢了。”

“呵呵,人家是黄花闺女,吴老爷子晚年得了这么一个宝贝丫头,真不怕他满大街去砍你?”

“这个不劳您费心,话说您今天怎么又翘课了?”

“这个也不劳您费心。”

“敢问你来此有何贵干?”

“丫头的簪子来这里被当了二两银子,但是我买的时候花了十两,来理论理论。”

“哦?有这等事?吴小姐,可不可以拿出来看看。”

被叫做吴小姐的少女拿了簪子出来,害羞的递给柳宇轩。

“刘二,不是我说,你应该多读一点书。”

“怎么,柳大公子对簪子还有研究?”

“这簪子是珠花簪,虽然属下乘,但是百姓常带此种也不无不妥。但你这个叫做龙吐珠,才卖十两,真是笑话了。世面上少说要百两一支,你这明显是水货啊。”

“放屁,吴老爷子呢?吴小姐,敢问这簪子可是你父亲鉴定的?”

吴小姐没有吭声,只是看了看一旁的柳宇轩。柳宇轩只是笑笑,把簪子放了回去。

“柳公子,这是吴家的当铺,轮不到你说的算吧。”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允许你欺负吴小姐不懂这行当。”

“哼,说得好听。”

“吴小姐,你家的店面大,不差些小钱。以后像这等不懂礼数,不知好赖的人就不该让他进来。”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中年人,呵斥道:“谁说不允许他进来!”

“吴叔叔。”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柳宇轩。”

“第一,谁允许你在我的铺子指手画脚,第二,谁允许你叫我叔叔。”

“吴。。。掌柜,我受吴小姐之邀,特来这里做客。碰巧这好便宜的人来这里耍无赖,被我用理劝回,无意冒犯。”

“我家的客人是否无赖,你说的不算。吴小姐?我还是他爹,她当的了家吗?”

“行,我知道吴掌柜的意思了。”

“你还是不知道,现在给我滚出吴家店铺,以后我再看见你与我家丫头在一起,打断你的狗腿!”

“好好好。”

柳宇轩笑笑,双手抱拳告辞。吴掌柜反手给了吴小姐一巴掌。

“以后再见到你和这人在一起,看我还让不让你念书!”

“吴掌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说你打那整天就会装清高之人,那是为民除害。冲自己个丫头使劲算什么本事?”

吴掌柜才正眼看这个小子。

“你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刘二,大号早就忘了。”

“你就是来我店里耍无赖的人,趁早滚出去。”

“都说吴掌柜仁义待人,可是走了眼了。不光打女儿,对外人可是真不客气。”

“呵呵,我什么样的人用你来教?”

“那倒不是,只是我那死了的爹告诉我,打女人的,都不是带把的。”

“好小子,嘴皮子真是溜。”

“我读书不如那柳家小子好,你可担待些。”

“我教训自己的闺女,外人还说?”

“要我说,您闺女也没有做错,不就是结交了柳公子吗?天天围着他转的多了,我那青梅竹马的丫头也一样。不过过两年就死心了,都是绣花枕头。”

“你倒是看得开,他来做客,你又是来干什么?”

“我?”

刘二看了看吴小姐捂着肿胀的脸上一双惊慌的眼神。

“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好的营生,也不读书了,好歹挣口饭吃。都说这里有个仁义掌柜,我看像是假的,如今这世道,可不能听信别人的话。”

“哼,想激我,这本事你还没生出来我就用上了。”

“得了,那我就不打扰您老了,您老放心,我不会像那柳小子一样,背后说您的不是。”

“哦?这倒是有趣了些,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骂我?”

“他呀,一定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好河山,咱们走着瞧。骑驴这等不雅的字眼,他是说不出口的。”

“哈哈哈”

吴掌柜大笑。

“好小子,你真的没有大号?”

“没,我要是在您手下干活,您小二小二的招呼不也是方便些。”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做伙计。”

“那您把我留下问我大号做什么。”

“行,姑且算是吧,二两银子一个月怎么样?”

“五两。”

“你去打听打听,四九城哪家店面能给伙计二两银子一个月?你还要五两?”

“这不是说您仁义了吗?”

“呵呵,你就算定我一定留你?”

“瞧您说的,我又不是那诸葛孔明。”

“成,奇了怪了,就看中你这张嘴了。五两就五两!”

“得,掌柜的爽快。”

书生为什么要读书?真如儒家所言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非也,十年寒窗苦读要换取一纸功名罢了。

吴小姐看榜之后,一脸失望的回来。

“小姐,看您这面色,是中榜了?那得赶紧告诉掌柜的,今晚可要加菜,我去明月楼去要两个狮子头来,早就看着眼馋了。”

“刘二,你少说风凉话,我没中榜不假,那也比你强。”

“大小姐,您倒是说一说你哪里比我强?”

“我。。。你叫我大小姐,我读的书比你多,就是比你强。”

“那是你爹比我强,敢问你读的书可有用处?”

“自然有用,柳公子说了,我辈读书人,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口气,大了去了,我们做百姓的,守着本分过日子就得了。话说回来,我家丫头中没中榜?”

“她那木鱼脑袋,平时学的就不如我。榜单上前几位都是城北的人,都没看见柳公子。。。对了,怎么没看见柳公子?!”

吴小姐说完,又着急忙慌的跑出去。

刘二笑笑,继续擦拭着桌椅,紧接着又一个人进来,刘二抬眼一瞧,是吴掌柜。

“那疯子又跑出去干什么了?”

“掌柜的,这说不得我要与你贺喜了,您家小姐高中乡试第一名,前去参加庆功宴去了。您看晚上加一道菜?明月楼的狮子头咋样?”

“你小子说话没个把门的,信口开河。我刚从放榜的地方回来,她中没中榜我还不知道?”

“是了,我啊就想尝尝那狮子头。”

“榜首上的几个都是城北的后生,奇怪,城南的怎的一个不见?”

“掌柜的,您是万事通,还有您不知道的?”

“去去去,少拍马屁。”

吴小姐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

“爹,柳公子没中榜。”

“瞧见了吧,你爹我当初要你离她远点是有道理的。看人啊,要看气量,读书人和无赖计较来计较去,能有什么出息?”

“等等,掌柜的,我听着您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您这是夸他呢还是喷我呢。不说别的,伙计这活他小子就干不了。”

“你小子就拉倒吧,当初你与他那么不对付,现在不得可着劲的落井下石?”

“掌柜的你说话怎么总是冲我啊,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歹还同窗过几天,怎么好意思啊。”

“刘二,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吴小姐,您也别觉着气馁,考取功名的有几个,成事的又有几个。掌柜的这么大家业你还愁吗?跟我说话您还客气,说。”

“柳公子失势了,昔日好友也都离他而去,刚刚远远的看见你那青梅竹马的丫头还跟着他。。。”

“他大爷的,掌柜的我请半天假,现在就去落井下石,看我不埋汰死他。”

刘二扔下抹布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刘二来到红榜前,书生与闲人都已经散了,只有柳宇轩一人站在红榜面前发呆。

“呦,这不是柳大才子吗,这是陶醉在自己名字安在红榜之上不能自拔?我刚见上榜的士子都奔着明月楼去了。想着柳大公子清高,不愿意去哪腌臜之地。你说是醉春楼好还是明月楼好啊?”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落榜了吧,特来这里落井下石,小人之心!”

“呵呵,自打咱们认识了你就看我是小人,我其实啊是真小人,看你得势我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你一脚踩下来。如今你落榜了,我真tm高兴。”

“好好好。”

“但我有一点还是不高兴,你失势就算了,何必还勾搭我家丫头。那妮子心眼实,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她?”

“她。。。是个好人。”

“她当然是个好人。。。等等,我又听着不太对,她是好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真当我落榜是因为答的不好?都是这帮贪官污吏搞的鬼,我只要过了乡试,就能进京赶考,京师之地不比这里,凭借真正的学问我一定能中。”

“说的好听,您才高八斗,都怨这世道。问题是你没有中榜啊。”

“我去见了城里的中正官,他开价二百两白银,便能保我进京。如今的名单还没送上去,还有得救。”

“二百两,柳公子,您祖上是大户不假,但是如今你家这境地拿出二百两还有些难度吧,除非把祖宅卖了,还得是卖个好价。”

“祖宗之物,不可随意,我没那个意思。”

“那您是几个意思,你不卖谁卖。。。好人?好人!好你二大爷!姓柳的,你就缺德吧!”

刘二大骂着,又开始往回跑。

吴家店铺内,丫头与吴掌柜。

“姑娘,你可想好了,这宅子压了,你还住哪里啊?”

“吴掌柜,谢谢你的好意。城南有一座破庙,我想着收拾收拾能住人。”

“姑娘,你今年有二十多了,早到嫁人的年龄了,这几年读书也耽误了。难不成是要拿着银子当嫁妆。”

“掌柜的,瞧您说的。等两年这宅子就能赎回来。人这一辈子,总得干点没边的事。”

“你这宅子在城中,是好地方。哎,那庙不能住人啊,姑娘你再寻思寻思。”

“都说吴掌柜是好人,如今看来真是,吴掌柜,您心疼我不如多给我些银子。这两年光顾着读书,也没读出个所以然来,全仗着刘二接济了,也好把钱还他。”

“丫头,你别瞎扯了,那祖宅能卖吗?”

刘二气喘吁吁的跑来,心想可算赶上了。

“刘二,你才别搅和了,我意已决,没什么可说的。”

“你是不是为了姓柳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仔细想想,姓柳的即便进京中了榜,也不一定会回来,他那样子长得和陈世美一个德行。再说他那点文墨在这小城里兴许还成,进京去能捞着便宜吗?”

“刘二,你也有脸说别人,你连考的资格都没有呢。”

“怎么,我考我也能落榜,落榜谁不会啊,和交白卷有什么区别。”

“胡说八道,再说柳公子是被人黑了,他可以上榜的。不然中正官怎么会给他机会?”

“在这个小城里,二百两银子你都能让醉春楼里最红的女子作陪,还有什么解决不了?”

“刘二,你脑子里竟是些腌臜东西。”

“总之,我不可能让你当。”

“凭什么,这当铺又不是你家开的。就算是你家开的,我去别家开的一样能换银子!”

“你。。。”

刘二说着就伸出手来要打,而丫头伸出了自己倔强的脸。

“咳咳”

一旁的掌柜的清了清嗓子。

“闺女,记得以前爹打你的时候,有人说什么来着?”

“说打女人的不是男人。”

“嗯,是这么个理儿,话可比这糙多了。”

“爹,闺女是读过书的,说不出那么糙的话来。”

刘二无奈的放下手,一把抢过来丫头的地契,喊道:“滚去外面等着。”

“掌柜的。”

“刘二,你这么喊我总觉着不是什么好事儿。”

“瞧您说的,您看这份地契值多少钱?”

“刚丫头可是要了二百两。。。等等,这不是刚才那份,尽管也是城中。”

“掌柜的,这是我家的地契。”

“你小子真是好人啊。”

“掌柜的,您就别说风凉话了。我们两家是邻居,爹娘都没得早,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总不能看着她做傻事。”

“这两年我开你一个月五两银子,怎么着也该攒下些。”

“丫头整天要读书,鬼知道那些擦屁股都嫌弃的东西那么贵,再加上要养活两个,所以也是没剩下。”

“宅子卖了,你打算住哪里?”

“那不是有破庙吗?”

“所以说人家佛祖招谁惹谁了,清净一会儿容易吗?”

“掌柜的你少说两句,开个价吧。”

“得,纹银三百两,拿去吧。后院有一间仓库空着,你收拾收拾住下吧。”

“掌柜的,你何不让我还住在家,反正是你的。”

“小二,仁义归仁义,但事得按规矩办。否则乱套了,店面就垮了。”

“掌柜的,受教了。”

刘二出门,看见了焦急等待着的丫头。

“丫头,三百两银票,拿去吧。”

“这么多”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办的事。”

“吹吧你就,我只要二百两,那一百两你拿着。”

“你拿着吧,在等他回来之前,你不是也没得花吗?”

“可是。。。”

“行了,还有个事,你还是住在家里吧,地契你自己拿着,就当是借了当铺三百两纹银,有我做担保。等他锦衣还乡就一并还了吧。”

“刘二,刚刚那么说你,对不起啊。”

“行了,咱俩之间还来这个。快送去吧,让柳大公子等急了。”

“你就不能对他态度好一点。”

“银子的事都是我给办的,还怎么着啊。”

“行行,你是好人。”

刘二看着丫头远去的身影,长叹一口气,转头进了店铺。

“掌柜的,今个儿我给祖宗长脸了,不赏一碗酒喝?”

“得,今天也是做成个买卖,闺女去把牌子挂上,再去明月楼要个狮子头。刘二,你今天也当一回爷。”

“掌柜的,你真是好人。”

“去去去,别咒我。”

“刘二,啥时候了?”

“快立冬了。”

“嗯嗯,这一年又要到头了。”

“掌柜的,您是高兴自己又长了一岁?”

“小兔崽子,竟说些不讨喜的话。”

“掌柜的别这么说,您到大街上抱起个孩子问,涨一岁高不高兴啊,他肯定乐的发疯。”

“你啊,就知道拌嘴,你那丫头可是有些时日没看见了。”

“看她干甚,早晚跟别人的命。”

“呵呵,我问你,你知道她早晚跟了别人,你为何二十好几了还不琢磨着成亲。”

“掌柜的,人家孩子结婚都是父母办的,我呢一个孤儿,还做着伙计,虽说挣得不少吧,但您说哪天您一口气没喘上来,家业就是你闺女的。您闺女半拉眼珠子瞧不上我,把我踢出去这店铺,就没混饭的营生了。”

“你小子又咒我早死呢。”

“你看你说的,我是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说起来赴京赶考的应该放榜了,怎么不见有返乡的呢?”

“路远吧,要么都遇上土匪了。”

“这你就不懂了。文人中榜是喜事,土匪也是欲喜不碰,怎好意思让人家十年寒窗苦付诸东流了呢?又不是兵荒马乱活不下去的年月。论日子该是前两天就到了。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了。其一是大户人家未中榜,带了钱留在京城准备再考。另一种就是落榜了没钱回乡,一路磕磕绊绊不知回来要何年何月了。”

“掌柜的,你这是故意抛出来显摆自个儿呢,真有你的。”

“去去,听重点还听不出来吗?”

“听出来了,你无非是想说柳小子没有中榜呗。”

“他没中榜,你不就在丫头身边有机会了?”

“掌柜的,这会儿瞧着你怎么这么猥琐。”

“二子,我这是帮你呢,要搁被人不得谢我一语道破天机?”

“你就别贴金了,话说你叫二子我咋听着不得劲呢?老实说他没中榜,我还是不太开心的。那个傻丫头没指望了。”

“还高尚起来了,记得当初谁说得不去落井下石,结果啊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两年掌柜的您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啥词都往外整。”

两个人正说着,店铺里来人了,正是那丫头。

“丫头,挺长时间不见了,我这里忙就一直没回家里去住。”

“刘二,柳公子落榜了是吗?”

“吆喝,谁说的这话,一听就不带劲。放心,他早晚衣锦还乡找你的。”

“刘二,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城北上榜的都返乡了。”

“掌柜的,听见了没有,也有您不知道的事儿。”

刘二看向吴掌柜,吴掌柜却难得没有拿话呛他,只是瞥了一眼丫头的肚子。

“丫头,再说天快冷了得多吃一些,你这胖的可是不太匀称。”

“刘二,对不起。”

“怎么就对不起了。”

“二子,你就别装傻了。”

掌柜的说出这一句,刘二的身体开始颤抖,两个眼睛充满了血丝,把进来的吴小姐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要去杀谁啊”

“对,杀了他。丫头你等着,我先去宰了他。”

刘二说着就要冲出去,吴掌柜赶紧让吴小姐拦住。

“二子,莫不说你找不到他,找到他杀了又能怎么样?你进了大牢,苦了自己,谁管这丫头?”

“我。。。找到他再说,先废了他。”

“胡闹,那后生也没说不娶丫头。就算是没中榜,人家回来娶了丫头又与你何干?”

刘二不说话了,吴掌柜看向了丫头。

“看过大夫了?”

“嗯”

“大夫怎么说?”

“孩子得明年出生。”

“既然如此,就先养着吧。我给二子宽松些,忙的时候有事的话让闺女去照顾你。”

吴掌柜虽然说着,却没有好脸色。

“吴掌柜,您真是好人。”

“少给我扣帽子,丫头,我是看二子的面子上才帮你一把,你好自为之。”

新年,除夕夜。

“二子,忙完了吧?”

“账钱对上了,这时候了估计也没人来了。”

“行,在帐里扣出二十两给你,就当是奖你的。”

“掌柜的,难得铁公鸡拔毛了,怎么,吴小姐也有喜了。”

“去你的,真是那样,我打断她的腿。”

“得了吧,掌柜的,自打我进了吴家当铺,就没见你真打过她,还不是惯着。不是我说啊,溺子如杀子,哪天真让我说中了,可别大义灭亲。”

“二子,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没一句盼着我好的话。不过我现在正愁啊,愁怎么给丫头找一个好婆家。”

“那不多得是,这四九城里你一放话,媒婆不得排着队来提亲。掌柜的,你给我透个底,现在您手里是有一万,十万,还是更多。”

“我呸,有十万我还用得着愁?”

“得了,不陪您老唠嗑了,我该去丫头那里了。”

“忙什么,今个除夕夜,我们爷俩个喝两杯,我刚在明月楼要了两个菜。”

“嘿,掌柜的,您今天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我得提醒着您,在那边挨饿的是你闺女,您不心疼。”

“疼啊,怎么不疼,但疼也得忍着。倘若将来找了婆家,受的就不止这点委屈喽。”

“大年夜的,委实是不妥。”

“我要了狮子头。”

“得了,掌柜的,今日我舍命陪君子了。”

“人老了记性不好,原来是忘了要这个菜。”

“掌柜的,你大爷。”

酒至半酣。

“二子,你还准备管丫头吗?”

“掌柜的,你承认吧,你不是万事通,而是八卦。没事儿老问人家家事做什么?”

“还家事,丫头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还打算要她?”

“我?掌柜的,我这个德行的人哪家闺女能看上我。即便是看上我又有哪家闺女的娘家能看上我,我啊就是光棍的命。”

“是了,也就我瞎眼了,当初把你招了进来。”

“嗯呐。。。不对,掌柜的你喝多了吧,怎么就把我招进来了?”

“二子,你实话实说,我家闺女可配得上你?”

“配不上。”

“嗯?”

“掌柜的,是我配不上啊。您万贯家产,就这么一个闺女,将来是要给女婿的。想来怎么也该是城北的那个中榜的,他现在是哪里的官来着?”

“怎么又提到外人去了,咱不是自己人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观这城内,唯有你是真豪杰。”

“哈哈,掌柜的你话说的,合着是三国的桥段,青梅煮酒论英雄啊。”

“拿自己和刘玄德比,你这不要脸感情是天生的?”

“估摸着是,改不了了。”

“你真要守着那丫头?”

“掌柜的,倘若我不理会她,姓柳的也一去不会来,眼睁睁看着她等死不成。”

“这样的话,苦了你自己了。”

“掌柜的,谢谢你的好意,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个贱命,改不了了。”

“不聊了,喝酒。”

“掌柜的,你要是觉得我苦就多给我开点银子。”

“小兔崽子,老子给开的钱还不多!”

等到吴小姐跑回家的时候,看着老的和小的,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爹,丫头生了,生了个儿子。”

“二子走之前已经说了,怎么你就不急着结婚呢?”

“爹,我要是和丫头比了这个,您不得气死。”

“也是,是我的话肯定要打断那小子的狗腿。”

“行了,爹,咱是不是得备一份礼。”

“备礼?二子在咱家拿的还不多吗?”

“事是这么个事儿,礼不是是这么个礼。”

“怎么,还真当我是他亲爹?”

“得了吧,都看得出来,你把二子当亲儿子看呢。”

“哼哼,我还拿他当亲女婿看呢,有人当回事吗?”

“爹!”

“闺女,你说你看不看得上二子。”

“二子那个德行,谁看得上啊。”

“原来你看不上啊,那是爹多想了。”

“但是满城看了去,要说有一个好人,就是他刘二了。”

“嘿,敢诓你爹,等等,一个好人,你爹我不算一个?”

“你是我爹,对我好是应该的。”

“这闺女,快赶上白眼狼了。”

“人家二子心有所属,你就别整这些没用的了。”

吴掌柜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爹你干嘛去?”

“看着店铺,我去送礼。”

“爹你糊涂了,这种事哪有爷们家去的,都是女儿家去。您歇着我去。”

“如果没有我她能有今天?哪来那么多闲事儿。”

“得,您说的算。既然如此,全当是当爹的去看女儿了。”

“哼哼,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才是嫌命长。”

城中,丫头家。丫头刚哄着孩子睡下,听见有人进屋,竟然是吴掌柜。

“吴掌柜,您怎么来了,从城南到城中可不近。你找刘二吧,他刚出去说是买鸡去了。”

“不找他,只是来看看你,顺路买了些补气血的,你让二子看着给你吃。”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还看什么。吴掌柜,让您费心了。”

“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也还知道这不怎么光彩。”

“吴掌柜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你今后打算如何?”

“今后。。。我没想好。”

“然后就一直想下去,让二子永远养着你。”

“。。。”

“丫头,你想没想过,你若是跟了二子,他一辈子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

“吴掌柜,您此番前来,不止来扒拉我的丑事来吧。”

“好,我与你挑明了说。我没有儿子,只有晚年得了个闺女。我把二子当儿子看,是想让他娶了我闺女,继承我这份家业。前提是他得娶了我闺女,否则我不放心我闺女以后过好过赖。当然这些话我也和二子说过。”

“他怎么说?”

“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当年在当铺里我看中的是二子而不是姓柳的小子,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一个巴掌拦住了我家闺女,却没这个身份拦住你。”

“他拒绝了?”

“是。”

“说到底,他也是因为遇上你才有今天。”

“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能遇上我。你一直对他都不公平。他想的是以后与你好好过日子,你想的是吃他的花他的用他的,然后抱着自己与别人的孩子等着姓柳的人来。”

“若我也拒绝你呢?”

“我不能把你怎么着,我看上他是因为我也是一个本分人。只是来这里与你这丫头说一说,这么多年来,你学会的唯一的东西就是读书写字。如今若是连知耻二字也忘了,那书也是白读了。”

吴掌柜说完,就走出了房门。过了不久,刘二拎着一只乌鸡跨门进来。

“丫头,好家伙。我问这鸡是白的,怎么会叫乌鸡。那家人把毛一扒拉,就说这鸡皮不是黑的吗?”

“刘二,市面上还有这乌鸡吗?”

“当然没有,我是打听到这户人家养的。他们本来死活不卖,我就拎起一只说你们不卖的话我就摔死一只,见了官也让我原价赔偿。还不如搭我个人情,哪天等我飞黄腾达了也记着你们的好。”

“你又信口开河,哪天你才能飞黄腾达?”

“哈哈,等着去吧,天知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把这只鸡做了。”

“等等,刘二,你喜欢吴小姐吗?”

“吴小姐?你怎么提起这个?谁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只是随口一问。吴小姐家面大,又读过书,她看中了谁,就能得到吴家万贯家产。你不心动?”

“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多大的能耐干多大的事儿,离咱们太远的的东西,咱不稀罕。”

“可是吴家就在你眼前啊。”

“安心养着,不要多想。即便吴家店铺踢了我,我也能让你过好。”

“掌柜的,丫头最近身子弱,您看看能不能再长些工钱,我也好多买点好的给她补补”

“二子,我说你大爷的你还不乐意听,最近偷工减料的照常挣着工钱。再说丫头月子都做了多少天了?感情宫里的娘娘都没这么矫情。”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宫里的娘娘没这么矫情?感情是您去过?怎么混进去的?难道是。。。”

“滚蛋,看你个德行就能想到你在想什么,没想什么正经的。”

“我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您给说说怎么不正经了。”

“去你的吧,好好干活。”

“这时节啊,是淡季,大家都忙着挣钱,谁天天来当什么东西啊。你看这哪有人。”

丫头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我说丫头,你真是给我长脸,刚说完没人你就来了。掌柜的,咱先说好啊,这是来做客唠家常的,可不当东西。”

“掌柜的,我当东西。”

“我的小祖宗,你说家里啥也没有,你还当啥啊?”

“掌柜的,我当了自个儿。”

刘二一愣,吴掌柜皱着眉头。

“我们这儿没有你干的活。”

“是没有,有我也干不过来。我与醉春楼商量好了,我去那里。月钱一半给你们,一来是还我欠下的银子,二来是帮我养了这个孩子,二子,孩子叫宝儿,你若是养着就随你的姓。”

丫头将脸狠狠的贴了贴孩子,把孩子塞给了刘二。

“丫头,你即便让二子死心,也不该这般糟践自个儿。”

“吴掌柜,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寻思自己一无所长,未婚先孕,适合的怕就是醉春楼了。最起码自个儿能养活自个儿。”

“丫头,你别一时糊涂,你这可是把孩子撂下了。”

“吴掌柜,我想的很清楚了,这些年欠下的,我会补回来。”

“不成,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您认识我有时候了,您看看我决定的事什么时候别人做的了主?”

刘二抱紧了孩子,没有了再抬起手的欲望。

“丫头,你想好了?”

“二子,我想好了。”

“你宁愿去醉春楼都不愿意跟着我,我真是讨你的厌啊。”

“大概是吧,只是觉得,我与你做不成夫妻。”

“既然做不成,那便不做。你找个好的营生,再嫁人。”

“整座城内都知道我生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种,有哪个好人家会要我?找个懒汉家我不稀罕。”

“那就不嫁,我供着你的生活。。。”

“刘二,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我受够了你的施舍。”

“。。。”

“这是当年你拿回来的地契,如今我用不到了,权当抵银子了吧。”

“谢谢”

“不谢”

“走好不送。”

“保重。”

待丫头走后,刘二腿软的跪在了地上,竟一时站不起来。

“掌柜的。”

“二子”

“您年午间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你能对我闺女好?”

“真的与她成亲了,我一定对她好。”

“你要带着这个孩子?”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好好好”

吴掌柜扶起了刘二

“大丈夫顶天立地的,活的就是个仗义。我把女儿,托给你了。”

“掌柜的,我会对她好。”

“掌柜的,人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狠?”

“。。。”

刘二与吴小姐大婚,新婚之夜,刘二掀开了吴小姐的红盖头。

“小姐,您跟了二子,受委屈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谁,你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这话您说的,您是大家闺秀,还读过书,娘家家财万贯。我一个城中的孤儿,没读过几天书,承蒙你爹的照顾才有了今天。我知道贵贱,从今以后我只经营好咱家的铺子。”

“刘二,你不傻啊,还知道经营铺子。”

“是了,小姐您放心,只要您不愿意,刘二可一辈子不碰你的身子。倘若您有了身孕,就说是刘二的也行。刘二是倒插门过来的,孩子姓吴也无所谓。”

“就这些了,没别的要求?”

“要求只有一个,想着小姐待刘宝儿好一些,宝儿惹您生气了,您也多担待些。小姐您万事都可以不与刘二商量,唯有宝儿的事千万让着些二子。二子这辈子求人的次数多了去了,但认真就这么一回。”

“啪”吴小姐甩了了刘二一个嘴巴。

“刘二,你混蛋。你不碰我得身子,还让我怀孕,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读书就读出一个不明事理,不知伦德,不守妇道的贱人了吗?”

“是了,刘二错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打你,从此以后只有你打我的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三岁孩子张口就能来的话,我怎能不懂。倘若我们有了孩子,只能姓刘。以后我再听见这些混帐话,我就死给你看。”

“刘二此生不敢打小姐。”

“宝儿也是我看着出生的,我不会亏着他,你若是答应,他就叫我娘。长大以后读书,考取个功名,也不辱没了你养他一场。”

“小姐,我知道了,吴二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我遇上你们爷俩。”

刘二拿出一支簪子。

“小姐,还记得这个簪子吗?”

“记得,被丫头当的,你与姓柳的在店铺争执了半天。当日若是被爹知道了我让姓柳的做主收了簪子,爹一定打我。多亏你没提这事儿。”

“这两年跟掌柜的长了眼,知道了这是真的龙吐珠。这是当年我娘留给我的,我以为能值十两,就想唬一唬姓柳的和宝儿,没成想还是少算了。鬼知道我家里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宝贝簪子,小姐,你我成亲了。当日丫头拿那卖簪子的钱买了绸缎做成长袍送给了姓柳的,还绣了相许二字。我今天也把他当作一个信物,以后你就把它戴上,就是许给我刘二了。”

吴小姐接了过来,面带笑容的把它戴上。

“刘二,你我成了夫妻,你要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

“小姐,我叫了你几年的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真名。”

“我爹当年在我娘怀孕的时候,想着要个男孩儿,就娶了名字吴得男。因为太像男儿的名了,就没敢告诉别人。”

“我爹当年盼望我一世平平安安的,取名刘得安。因为太书生气了,就丫头一人知道。”

“二子,你想丫头吗?”

“从今以后,我就想着你们娘俩个。”

“我们再拜堂吧。”

“不是拜过了吗?”

“让你拜你就拜。”

夫妻对拜。

“从今以后,你不能叫我小姐了。”

“好嘞。”

又是一年冬,吴掌柜好像是终于熬光了自己的寿命,卧床不起。

“二子。”

“哎,掌柜的,二子在呐,想当初你在哪儿喊我听不见啊。”

“别贫了,我没这功夫和你斗嘴了。”

“瞧您说的,功夫不是有的是,养好了您不得天天骂我骂的跟孙子似的。”

“放屁,你成了孙子我闺女算什么!”

“看您,一点亏不吃,说到您闺女您又来劲了。”

“闺女呢?”

“她去抓药了,过会儿就回来。”

“傻闺女,没用了,我知道我自个儿多大的寿。”

“咋没用呢,您看您这么精神,一时半会儿也咽不了气,她去抓点砒霜,早点得了店面。”

“臭小子,咒我死呢。”

“哪能呢,说您精神,夸您长命百岁呢。”

“要是闺女没跟了你,我估计还能撑几年。”

“掌柜的,您这拐着弯儿骂我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可别欺负二子读书少听不出来。”

“哪能啊,夸你呢。”

“嘿,掌柜的您真是精神了。”

“我年过不惑才得了个闺女,这两年硬撑着就是放不下她。她嫁了你,我才好放心。”

“别叩帽子了掌柜的,您闺女都说了以后生了孩子随我姓。”

“那都是虚的,活着的人好好的才是实在的。”

“掌柜的,您这道理倒是顺耳。”

“二子,你恨我吗?”

“这又是从何说起,怎么着啊,我说一句恨是不是四下刀斧手齐上把我砍了。咱爷俩怎么又聊到戏里去了。”

“我说的是丫头那事。倘若我不去说,丫头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做?”

“掌柜的,没发生的事儿谁知道呢?”

“我倒是不后悔,当爹的都自私,我也盼着我闺女好。”

“您说您老,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眼瞎了呗,但是还觉得对丫头不住。她性子也掘,怎么就往胡同里钻呢?”

“掌柜的,这都是命。”

“神神叨叨的,命都是自个儿的。”

“是,命都是您的,您啊可留住了。”

“留不住了,二子,我得和你掰扯掰扯。”

“我听着,您说。”

“做人啊,要谦三分,路才好走下去。”

“得嘞,掌柜您看我什么时候高调过?”

“知道为什么当初看上你了?”

“这还得您指点。”

“你啊,丢不开自己的这颗心。”

“掌柜的你真是能人,那心是能随便撇的?热乎的不得吓人一跳。”

“掌柜的,我怎么听着有些遗言的意思?”

“掌柜的,掌柜的!您别闹,您闺女给您请大夫去了,毒药什么的都是我编的,您别是被气着了。”

“掌柜的,我没恨您啊,您着什么急啊。”

刘二跪下,把头磕在地上。

“爹。”

刘掌柜摔碎了茶杯,哼道:“你有完没完了,丫头。。。好,你现在叫卿儿,你有完没完了!”

“二爷,这都是命。我寻思好歹是做些好事,让这世面上脏东西离宝儿远一些。”

“命都是自个儿的,躲不了个屁!”

“二爷,这话不像是你自己说的,是吴掌柜教的吧?”

“哼。”

“说起来吴掌柜走的时候我忙着学艺,没顾得上看他。”

“他走前念叨过你。”

“无非是对我不住那些话,命都是自个的,怨不着他。”

“钱要送你自己去送,我没那功夫。”

“二子,城中的房子还在吗?”

“卖出去了,那地方,瞧着闹。”

“那么好的地方,开什么都是好的,你就卖出去了?”

“卖了,如今是盖起了酒楼,前些年把明月楼的师傅给抢了,如今我买狮子头要走远喽。”

“你又是做好事了吧。”

“卖给的是一个姓孙的,当年也读过书,那年乡试他是最后一名,因为姓柳的给主事的塞钱进京赶考,把他挤兑了下来。他当年把祖宅都卖了就是想要进京,谁知命运弄人。我把城中的宅子给了他,好让他做点营生。”

“如今不是挺好?”

“倘若他进京考了官,位极人臣不是更光宗耀祖?”

“没发生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丫头,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二子,以前我做什么事,你不是都容我吗?”

“。。。”

“二子,你以前看上我哪了?”

“不知,估摸是瞎眼了吧。”

“我这么个坏女人,男人整天都嘴上可着劲的讨好,私下不得可着劲的埋汰我,骂我一声贱人,二子,你骂过吗?”

“你这是怎么了?你做了十年的醉春楼头牌,从来没在乎过别人说什么,今天跟我来倒什么苦水。”

“怎能不在乎?可是没有用啊,日子得过。”

“那你是打算不过了。”

“晚了,二子,我也没那功夫了。”

刘掌柜的身体如当年听到她怀孕那一般颤抖。

“有病就去治,我先去把你赎出来,再给你找大夫。”

“没救了,也懒得救了。”

“放屁,不治怎么知道。”

“我就是不想治。二子,我决定的事谁能做得了主?”

屋外进来刚接了孩子回来的掌柜夫人和刚从学堂回来的刘宝儿。

“丫头?”

“吴小姐,难得你还记着我。”

“你来看看宝儿?”

“看到了就成,我先走了。”

明姑娘走出了门外,刘掌柜拉住宝儿。

“宝儿,听话,你上前去,喊她一声娘。”

“爹,你哭了?”

“胡说,风大迷了眼,你快去。”

十一

“丫头,这是给谁做的长袍,还拿这么好的绸缎。”

“给一个无赖货,那小子整天不学无术,看着就烦。我拿当了簪子的钱买了绸缎找人家做一身衣裳,给他穿了这袍子,也好看着斯文些。”

“丫头,还绣了字,我看看。。。‘相许’?!”

“难得知道这两个字哩。”

“你竟然要许给那个无赖货,你看他低三下四的样子。”

“是了,他长得不好,读书不行。但是他对我好,便不怕其他的了。”

“那。。。你帮我算什么?”

“你呀是像是我摸不到的人,帮你我也就当作送了状元郎贺礼了。我也就是想把家卖出去了,让二子早些娶我。”

“丫头。。。我跟着他们总这么叫你,你有大名吗?”

“有啊,不过听着别扭的恨,就像刘二一样,没人叫他大名。”

“叫什么?”

“卿不负。”

(完)

简书对话大赛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6,372评论 6 49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2,368评论 3 392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62,415评论 0 353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8,157评论 1 292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7,171评论 6 388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1,125评论 1 297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40,028评论 3 417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8,887评论 0 274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5,310评论 1 310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7,533评论 2 332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9,690评论 1 348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5,411评论 5 343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1,004评论 3 325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659评论 0 22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812评论 1 268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7,693评论 2 368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4,577评论 2 353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