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在外的大表哥,有一天在微信问我,故乡哪里还可以看到桑葚树。
我问:“怎么突然想起桑葚树来了?”
他略顿片刻说:“突然很想家,想念家乡田埂上的桑葚树,还有满树污红的桑葚。苏州的风太凉了,突然吹得我找不到故乡的路了。”
我知道苏州是江南水乡,古时盛产美女的地方,养了一方月朗风清、水明山秀,却养不出故乡的桑葚树。
他这一问,我才恍然意识到,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到桑葚树,吃到香甜可口的桑葚了。
路过一段时光,回到童年。
似乎,那时候老家田埂边上随处可见桑葚树。每当桑葚成熟的季节,田埂上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那遗落下的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消失在时光的夕阳中。
最后,在暮色四合之时,赶鹅的大妈将棍子用在了孩子身上,嗔一句:“熊孩子,还不回家!”
你无法想象,桑葚是怎样一种絮语,娓娓倾吐,表情含蓄而生动,风在耳朵里搅闹,鸟鸣从瓦楞上滚离,一茬一茬的甜。
这种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被皇帝作为御用补品的果实,确实惹人怜爱。神农氏炎帝睡倒在桑树下面,借着梦境品尝了这美味的果实,由于神农氏的大胆尝试,世间从此多了一种美食。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而麦黄时节,采摘桑葚却是古黎国民间的一大习俗。至今,在长治市黎城县的许多乡村,还沿袭着这一习俗。
我家老屋旁的田埂上就有两棵桑葚树,好高,高得让我们仰望。桑树长在窗外,让我坐在房间里也可以和春天相对。红色玛瑙似的桑葚,让我整个五月都沐浴在香甜的梦里,让我的童年拥有了一部香甜诗集。
从它长出第一粒青色的果实开始,我就每天读它:看着它一点点变成污红色,在晨曦下散发着致命诱惑,而它通常诱惑的对象也是我们这群小孩子。那时最快乐悠闲的时光莫过于和大表哥去田埂上摘桑葚了。
大表哥比我大五岁,在我们90后人群中属于“高龄剩男”。但他还是会和我们玩,摘桑葚时他通常是充当肉墩,而我们这群孩子踩着他的肩膀轻轻松松地就跃上了树枝。
五月的风,还比较和煦。没有西北风的刺骨寒冷。
爬树的人是有特别福利的,通常是在树上吃的忘了时辰,风吹过来也不觉得冷。然后树下的人都等得开始打瞌睡了,叫了几声,树上那个“宠儿”才零星地洒落几 最深刻的一次是大宝爬树摘桑葚。下来的时候,一脚踩空,摔到了水田里,身上都湿透了。
害怕回家挨骂,就把衣裤脱了下来,就着太阳在田埂上晾晒。这种傻事,我们不知干了多少次,但从不觉得丢人。
初夏时节,我们把桑葚装进袋子里,打一个扎实的结,然后把它们放进古井里。到了傍晚再打捞起来。
吃上几粒,冰凉可口,污红的汁儿顺着口腔留下,吃完了似乎还唇齿留香。这时我不禁会想:古时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吃着桑葚果,身旁的侍女不时给他送来一杯桑葚酒……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九五之尊是否也会被这种果实征服?
顺着岁月,我发现那段摘桑葚、吃桑葚的日子早已远去,但是对桑葚的情怀却在我的身后蔚然成风。
后来我到雅安读大学,路过偾江桥,偶也会见小贩卖的桑葚——污红的籽儿密密麻麻地拥在一起,躺在青绿色的桑葚叶上像一个羞涩的处儿。
它和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我却鲜少买来吃,怕的是会突然想起那些个香甜的五月,等风凉了就突然湿了眼眶。
直到现在,我步入社会,开始工作。日日穿梭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
我再也没爬过树,摘过桑椹。有的,只是为了生活焦头烂额。
上年春节回家的时候,我特意去田埂上转了转。哪儿还有桑葚的影子,道路上铺 满了杂草,显然是很少有人来走过。
我试图在上面找到那时的影子,才发现它早已被时光剥夺得没有了痕迹。一排排建筑在这个安静的小村拔地而起……..
大宝、二喜、小树、莉子…….我们已好久不见,分散在世界不同的地点。只是在午夜梦回之时会突然想起我们走过的童年。想到傍晚奶奶的叫声:“熊孩子,还不回家, 越玩越野了!”
我再也不吃桑葚,也不会在某个时间将往事重提,我在炊烟中走向自己向往的幸福。
昨宵,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