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白夜行》:越阳光,越美好

《白夜行》是我读过东野圭吾的十本小说中觉得最精彩的一部。这本书可见东野先生具备深厚的科技知识功底,对大时代社会新闻的准确把控,对心理学和人性有独到的研究。他逻辑推理能力在本书中更是一览无余。

东野迷心中的无冕之王——《白夜行》

书的封面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小男孩和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手牵手。那是小时候还算纯真的他们吧!只可惜,后来发生的种种,使他们变成了鬼魅魍魉一般的人物。

书中前一半,如果是初次看东野书的人看来,是一个个零碎又无关联的小故事。可是读着读着就会发现,书中所有情节的设置都有其根由,书中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能把人物、故事、气氛营造、小说布局把握得这么巧妙的人,恐怕只有东野先生一人。

小说看到最后,我并没有一般悬疑犯罪剧中一切真相大白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是仍觉得心中如同被千斤重担压着一般沉重。他们的确很不幸,让人心疼,亮司对雪穗长达二十年的守护让人动容。不过他们最初从原生家庭中遭遇的不幸,并不是他们可以对他人施加暴虐甚至随意掠夺他人生命的理由。但他们真的这样做了。

雪穗曾说:我的世界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尽管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亮司曾经许过的新年愿望是在太阳下行走,因为他日常的生活就如同在白夜里行走。

诚然,雪穗和亮司都是不幸的。

雪穗生得极美,心气高,偏偏生在穷困人家,环境恶劣,邻居们行为粗鄙。更使人难以接受的是,妈妈竟然拿她去卖,卖给多个男人,那时候她才十一岁。

亮司的妈妈与店员鬼混,公然寻欢作乐。妈妈是个不一般的妈妈,对儿子很冷淡。她对做妈妈做妻子丝毫不感兴趣,她只想做女人。爸爸与妈妈感情很僵,他好像在外有别的女人(或者女孩)有染。亮司虽小,但他并不傻,他能感受到家里奇怪的气氛,也造就他阴沉孤僻的性格。

雪穗和亮司,他们是彼此心中唯一的净土,是他们幼小世界中的一丝慰藉,黑暗中的一抹光亮。

可是,有一天,亮司在那座大楼里,看到了丑恶的父亲,居然在对雪穗做龌龊之事。他崩溃了,然后杀了那个可恶的男人——他的亲生父亲。

后来,他们骗过了世人,相携走过十九年。从表面上看,他们没有一点交集,各过各的,但实际上却紧紧缠绕在一起。

笹垣警官把雪穗和亮司比作是枪虾和虾虎鱼的互利共生的关系,他是这样描述的:枪虾会挖洞,住在洞里。可有个家伙却要住去住在它的洞里,那就是虾虎鱼。不过虾虎鱼也不白住,它会在洞口巡视,要是有外敌靠近,就摇动尾鳍通知洞里的枪虾。他们合作无间,这好像叫互利共生。

我同意警官他们合作无间的共生关系,但否认雪穗和亮司之间的互利关系,因为他们之间是有惺惺相惜的真情存在的,虽然那也称不上是爱情。雪穗负责做光鲜照人的可人儿,亮司在背后默默成全。

雪穗为了当礼子的养女,再加上她内心对母亲的恨意,她在察觉到母亲有自杀迹象时,任由事情发展,并把现场扮成了意外。

雪穗告诉夏美的一段话,闻者落泪。

初中时,为了教训那个对自己有竞争威胁、老说自己坏话的藤村同学,她指使亮司袭击了她,并脱光她的衣服,使人误以为藤村同学遭受性侵。事后,她扮演温柔知心闺蜜的角色,立刻赢得了藤村同学的心。

大学时,因为习惯了江利子在身边当绿叶,做丑小鸭的她,心中嫉妒江利子抢了她的风头,她又故技重施。果然江利子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再婚后,她收复继女美佳的心,仍是靠的这一招,只是更为狠毒,因为亮司真的性侵了美佳。事发后,雪穗如愿以偿。

所有的一切都是亮司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策划实施,为雪穗扳倒了一个又一个绊脚石。一样的套路,同样的效果,屡试不爽。

为了掩盖当初弑父的真相,更是想将那段丑陋的历史隐藏,亮司谋杀了寺崎(由亮司书架上的书《汽车的构造》推断)、松浦勇、今枝。为了占有奈美江的巨额存款,他杀了这个女人,把这份存款作为雪穗炒股用的本金;礼子生病后,雪穗认为养母的病会是自己事业发展的拖累,于是亮司终结了她的生命。

亮司本人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每次杀完人之后也很痛苦,但是这是身处阴暗之处久了之后,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方式。而对于雪穗来说,她的灵魂已在十一岁那年被恶魔夺走,现在的她在亮司提供的那点光亮里迤逦前行。谁要是挡了她的路,谁就要消失。

雪穗并不是真的爱一成。她知道自己美貌,从小到大享受着男孩、男人们或欣赏或猥琐的眼神,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的中心,他希望所有男人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这次,一成是个例外。一成选择了一直作陪衬的土气又傻乎乎的江利子,雪穗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伤害,报复的欲望在她心底滋生。她除了迫害江利子之外,对一成自然另眼相待。

而雪穗为什么选择以袭击、拍裸照这样的方式呢?为什么雪穗对藤村和江利子只是袭击,却对美佳安排了被性侵这一环节呢?因为她相信这种做法能够轻易夺走对方的灵魂,正如她小时候经历的那样。人邪恶的种子一旦发芽,便会长大。起初的袭击已经满足不了雪穗的心理黑洞,她需要进一步的新的刺激,于是美佳遭遇了比前两个女孩更残酷的厄运。

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雪穗和亮司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比如雪穗明知母亲自杀,却有意伪造现场、掩盖真相,装作没带钥匙让不动产管理员成为与她共同见证妈妈死亡的目击者,冷静得可怕。那时候她才十二岁。

雪穗打算与高宫结婚时,用怀孕作为开场白(当然是假怀孕),高宫乖乖娶了她。婚后她把没能生小孩也归咎于之前堕胎,一切显得那么顺理成章;雪穗打算与高宫离婚时,故意设计高宫与千都留重逢,使高宫处于陷身婚外情的道德劣势;特意让员工夏美住到自己家里,主动与高宫吵架,并自残,使夏美成为自己遭受家庭暴力的见证人,为随后办理离婚争取主动。

这种步步为营的算计,使读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书中出现那么多人物,雪穗和亮司除了对彼此敞开心扉之外,他们对别人戴着厚重的能剧面具生活。书中他们各自唯一袒露真性情的只有两次。

新年到来之前,亮司许下了他的心愿,想要在阳光下行走。他还剪了牵着手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祝友彦和弘惠幸福。友彦应该是亮司唯一真正当做朋友的人了,尽管他对友彦有利用成分,但他能感觉到友彦对自己的善意和关怀,友彦打开了他部分心扉。

雪穗在大阪店开业前夕,对夏美说:我从来就没有生活在太阳底下过。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对于夏美的困惑,雪穗说也许夏美会有明白的一天。雪穗对于美好的生活是有向往的,她毕竟那么努力地读书、社交、开店,但她知道在完美的雪穗背后,有着怎样的不堪。对于最终的结局,雪穗是有所预感的。

文末,伪装成圣诞老人的亮司死了,雪穗有刹那间的手足无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大半条命已经逝去,而她还要继续行尸走肉般活着,再没有人能够在身后为她守护了。

这时,我耳边响起书中那句话:多半没有协商约定这回事,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灵魂。结果,雪穗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亮司则至今仍在黑暗的通风管中徘徊。现在,亮司终于不用在通风管中挣扎了,我却为他流了泪,心疼、痛惜……

雪穗和亮司,这两个在原生家庭中受到巨大伤害的孩子,他们本身值得人同情、惋惜。但是长大成人后,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是真的卑劣。行为看似毫无逻辑可言,但其实所有的言行在他们幼时都能找到根源。

是谁造就了他们的不幸,这一点不言而喻;而他们又为谁带来更多伤害,除了书中这些人,还有多少人在潜藏着呢?这究竟是谁的因,谁的果呢?

山本西代和亮司的父母拼命把丑恶的一面展示给雪穗和亮司看,结果自吞恶果。被培养成恶之花的雪穗和亮司,他们把更多的丑恶带给了更多的人。恶恶循环下去,我们的社会怎能美好起来呢?

雪穗和亮司互相守候的感情固然深厚,但是却害人不浅,我还是希望雪穗和亮司越少越好。给孩子以爱的教育,使他们健康、快乐地长大成人,这是一个老掉牙的话题。但是我们却要认真用心去做,打造良性循环,让他们看到世界有多光明多美好,让更多的阳光洒进他们心里的每个角落,这样世界才会美丽起来。

阳光愈温暖,阴暗就会越发无处遁形,人生才越美好。


人心,人性和人,能有多光明,就会有多阴暗。有光的地方,必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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