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上高中的时候参加军训,教官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身材矮小又贼眉鼠眼,每每在军训间隙,就会钻到我们几个男生堆里询问黄色网站网址和有没有黄书,还会偷偷地瞟着正步走的女生的胸部和屁股,问我们,你觉得摸起来手感怎么样。
当时,我还是初出茅庐,血气方刚且孤僻迂腐,对这个教官的第一印象极其不好,时常背地里对他嗤之以鼻,他也感觉到我的不屑,于是时常找我碴,不是在全班面前斥责我穿凉鞋不穿袜子,就是说我动作不标准要踢扁我的鼻子。
有次,军训间隙,他单独揪出我站在全班人面前,让我唱歌助兴。我当时逆反心理,不想随他愿,于是就硬起头皮讲了一个笑话。
讲完之后,全场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笑,哪怕是故作嘲弄的笑声也没有。至今,我脑海中显现出当时的情景的时候,还会生出一种悲凉和羞愤。
我有时候做梦梦到一个场景——一个孩子,被强制拉到舞台中间,接受若干人冷漠眼神的拷问和责难,就等着他出糗。我就站在这个舞台旁边,恨不得攥起拳头,拉出带头的围观者狠揍他一顿,这种情绪很多次把我从梦中激醒。
当然,现在看来,我确实该为当时的孤僻和不合群做检讨,但是,谁又能否认一个青春期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的那种倔强、顽强和独立,而又渴望大家认同和赞赏的心情呢?
上了大学之后,因为成年了,并且也算有了些经历,所以身上多了些坦然和淡定。能够站在人群之中,只要说个笑话,就可以得到大家哄堂大笑的回应。能够在人群中,假装很有气场的站在前台中央,即使有些话讲错了,甚至不小心摔倒,也能够慢悠悠地起身,很自信的扫视全场,并未感到羞愧和害怕。
我也很警惕地在大学的校园中寻找那个利用大家的力量,揪我出来,让我出丑的教官的影子,四年的 生活中,我再没有找到在高中军训时羞愤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呢,还是遗憾的一件事。
在大学刚毕业不到一年的时候,我度过了一段很寒酸和穷困潦倒的时光,当时,没有工作,身上最少的时候只剩下六块钱,住在一间民房里,有时候半夜醒来,冲着干裂的房顶发呆,觉得很是可笑。
怎么人生变成了这样,这样无路可走。
与此同时,父亲经过很多道关系,给我在县城谋得了高中教师一职,并且郑重的告诉我,这是在编的,让我拿着证件去报道。我颇为踌躇的拿着档案袋,在县教育局的门口,徘徊了无数圈,后来,毅然决然的打电话告诉父亲说,我放弃这个机会。
电话那边爸妈有些生气地说,你可要想好了,机会只此一次,错过了再也没有了。
让爸妈失望的是,他们说的“机会只此一次”的这句话,并没有吓倒他们的儿子。
当时,我的柠劲也上来了,就想着看看,我到能不能生活下去,怀揣着六块钱,去做一些工资日结的兼职。
印象最深的就是给一个提供色情电话服务的公司散发小广告,一天35块钱,晚上回来的时候结账。因为这个工作,我在十冬腊月几乎走遍了石家庄的各大主干道,在散发小广告的过程中,我认识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
在我们一边喊着冷,一边往自行车机动车上散发小广告,一边又要躲避城管监察的过程中,他跟我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公司的掌故,他讲全公司十几个女人是主力,说白了就是打电话满足客户的叫床,说下流话等变态要求。十几个女人声音都挺甜美,但都是恐龙,岁数已经不惑了,还在那里装豆蔻年华,有的还是残疾。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告诉我怎么防止被城管逮到的诀窍是,跟着大家走就行,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我很遗憾,在离开那个工作的时候,我没有记下这个男生的电话,到现在为止,我甚至都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但,他所说的“跟着大家走”却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或许,他没有研究过生存的理论,也没有过很高的学习经历,甚至“跟着大家走”都算不上智慧,但是,我丝毫不怀疑,这是他血与泪的经验总结。
很感谢他把血与泪的经验总结告诉了我,虽然我并不赞同。
前两天的某个半夜,乘坐公交车,满以为末班车乘客应该很稀少,但是让我吃惊的是,公交满员,甚至连站着都吃力。
我在车后方,看着车厢内的每一个人,他们工作的疲倦,生活的烦躁,孤独的无奈,琐碎的悲伤,杂糅在一起,在深夜的公交车厢内伴随着午夜的失眠肆意的蔓延,让我感觉到无尽的压抑。
我在想,他们究竟,谁是站在“大家”之内,而谁又站在“大家”之外呢……
我时常在想,如果让我回到高中军训的那一刻,当教官揪出我来,让我唱歌助兴的时候,我承认我没有了逆反心理,也不再会妄想用笑话博大家一乐,我会坦诚的为大家唱首歌。
无论你们是否在听或在窃窃私语,我唱的是——“我本是老天爷他干爹 你看我体面不体面 说个啥 人定胜天 天不尿我 我尿天啊 我尿天”。
朋友,无论现在你是走着属于大多数人的路,还是走着属于少数人的路,无论对错,我都希望,你能带着我一起走下去,千万不要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