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府里兜兜转转了几圈,府里一切如常,唯独不见白宇哥哥,便急急忙忙找来苏城。苏城倒是配合,一脸八卦地瞧着我,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我内心十分忐忑,本来到嘴边的话,此刻只能在心里打着圈圈沉落下去。少女芳心初启,我已学会心事暗藏。只是眼前到底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让苏城起疑我对白宇哥哥是有另番心思。
“倾儿,你这样急忙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何事?”苏城故意说的有条不紊,与我扯着弯弯绕绕,将少将军的架子端的十足。
近两年苏城跟着爹爹上了沙场,他自小被爹爹栽培,又跟着言先生习的运筹帷幄之策,到了战场,便如挣了束缚的苍鹰,开始大展手脚。年纪虽轻,却已历过几次赫赫战功,在军队中也颇有威信,人人都赞少将军有勇有谋,实乃将才之风。
我在心里默默叹气,望着天上流云舒卷无痕,不禁感慨,岁月果然是把不开眼的琢人刀,竟有心把苏城这块顽石也雕成了翠盈盈的上等良玉,却不曾让我这块天生的璞玉增进半分。
几年光阴荏苒,我这心里也只住的下一个白宇哥哥,未曾变更。偶尔深夜,也曾念起丹桂树下吹埙的梅大哥,但那人身影已是记不太清楚,只记得那人的埙,那人的话时常在耳边萦绕。
“倾儿,你既无事,我且与你讲讲战场的英雄豪杰,要说起这天下英雄,咱们爹爹苏睿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这第二嘛,我只服气那陈国二公子陈誉,真是光明磊落的好身手,能与大战几个回合,实在是人生畅快淋漓之事!”
我正踌躇如何说起白宇哥哥,苏城反在旁叨叨天下英雄,那天下英雄与我何干?想必苏城早猜透我这女儿家心事,故意逗我,想到这层,我也干脆直截了当:“怎不见白宇哥哥?”
苏城听后很是满意,狡黠的眨巴着眉眼,“这样才像话,你直截了当的问,我方能干脆明了的答。姝妃娘娘得了皇恩,今日回府省亲,那兄长自然是回白家……”
苏城话还未说齐全,就被我无情打断,“原是姝姐姐回来了,我也好久没瞧着她了,我且到白府看看她去。”
我一习谎话说的自然圆满,连自己都好生佩服,可那苏城在身后不依不饶,“苏倾,你真是言不由衷,谁不知你那花花肠子,你不就是想与兄长学刀剑么?你哥哥我身手也是了得,你不如拜我为师,我好向别人炫耀,自己也当了师父。”
“苏城,你也只配的战场杀敌,度人心思,你真是差的太远。”说着,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白府,远远就瞧见皇家御林军整齐列了两排,个个金甲银刀,精神抖擞,好不威风。我一边赞叹,果然皇家做派,讲究的便是排场,可见姝姐姐在那萧文帝心中的地位果然非同一般,另一边我抬腿便进那白府大门,不料那两边侍卫恶狠狠的亮出刀刃,刀寒剑冷,逼的我连连后退几步。这些人训练有素,一脸正气凛然,“未有通报,不得进入!”
我攥着拳头与那人理论,无奈我吧嗒吧嗒与他据理力争了大半晌,他们个个充耳不闻,真是自讨没趣。那白府管家白玄一向恪守职责,今日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我在大门嚷了半日,竟没见到半个白家人影。
方才说的口干舌燥,现在又值仲夏,暑气蒸天,只觉得烦躁不已。我拿着帕子走到柳荫底下,翡翠柳枝拂着阵阵清风吹在脸上异常舒爽。
柳枝?灵光乍现,我贼贼的笑了几声,想当年白叔父尚且在世,管教白宇格外严厉,不能出来与我们玩耍,我与苏城便常常顺着这柳树爬进白府。
这好多年都不曾爬树,技艺到底还是生疏了些,好在有软鞭相助,爬过这三米围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跳进之后,我又犯了难,不知哪里才能寻的白宇哥哥。这白府不知什么时候变了格局,竟与儿时记忆不大相符。我原是记得这应是一片小花园才对,如今竟错落成一座方正宅院。院里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甚是幽静,唯独那一树番榴花开的热闹。
我左走右转,也不见个人影,只见前方轩窗大开,想着应是有人,便好奇探进半个脑袋。临窗靠着一张红檀书桌,一沓宣纸还沾着半干墨香,上面绘着的丹青美人呼之欲出,尤其那双眉眼,含笑含妖,甚是动容。我细细端量,这女子相貌怎会如此熟悉,可是,像谁呢?我又实在想不起来。
转身,一树榴花红艳似火扑入眼帘,与那丹青美人的模样重在一起,脑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我抑制不住心里的诧异!这丹青美人应是赤芍无疑!除了赤芍,谁人会有这番风情!
突然听见外厅有人说话,我在这白府发现苏府婢女的画像,已是惊天霹雳,无论如何,我是万万不适宜出现在这里,可这附近实在没什么藏身之所,慌不择路一头扎进窗子底下的一堆蔷薇丛中。
“这里每日定要派人打扫,你姐姐见不得脏乱。”话音饱含柔情,听着声音应是白宣哥哥。
“是。”
对方只是答一字,分辨不出是谁,我从细细密密的叶缝中努力想看清那人模样。
“不知道你姐姐的魂魄,能不能寻的这回家的路。”只听见白宣哥哥声音缥缈,似是出了神,停顿了片刻,继而一笑,“我终是带她回了家,血债自是血偿,我要整个苏家为她陪葬。”
“仇,是一定要报的。”应的这人声音低沉,但也似是相识。
我在花丛倾耳听着,他们说的莫不是赤芍吧?赤芍原是有着兄弟至亲,我竟是一点不知!苏家?我脑海猛的银光朔朔,这安国苏家大姓也只有我们将军府!刚刚白宣哥哥说的可是,可是要我们整个苏家为赤芍陪葬!这样想着,我便心惊肉跳,冷汗岑岑,不料惊的花叶簌簌而响。
“谁在那里?”听着白宣哥哥一声凌厉之音,我在花丛懊恼不已,这节骨眼上被发现,白宣哥哥该不会真的发狠杀人灭口吧?自己一向和白宣哥哥不太熟络,又时常听的爹爹说此人阴狠手辣,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我苏倾不会真的命丧于此吧?
只听见那脚步声越发靠近,我暗暗掏出软鞭,准备先发致人,博得一线生机!一双黑色软靴停在眼前,那人半蹲下来,揽了青色长衫遮住我露在外面的半截海棠绣鞋。我察觉对方应无恶意,靠着他的遮拦,慌忙把脚收了回去。
“白玄,可发现什么?”
白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微颔首答道,“没什么,不知哪里飞来的雀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