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四一  晴天霹雳

1.

这些个日子，因为非典的原因，新婚夫妇还是不能出去旅游。病毒的势头已经有所控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党和政府三令五申，要切实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谁敢顶风作案，谁将会受到最严厉地制裁。

这个消息对于假期特别少，而又喜欢特别旅游的素碧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她还是在20多岁的时候，陪着母亲去了一趟伟大的首都北京，再后来就一直没有机会出去游玩了。旅游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的大好事。中国这么大，她一直在心驰神往着，满怀憧憬地计划了好多地方。

本想趁着结婚的机会可以出去玩玩，这下子希望又落空了。两个人都是大龄的未婚男女青年，晚婚假还是有一点的，唉！没想到该死的非典不仅仅影响了她的婚期，而且还直接破坏了她出去饱览祖国大好河山的美丽心情，真是可惜呀！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抱憾终身，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她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了。简直是令人抓狂得要疯掉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如条件反射一样地郁郁寡欢，杰生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出去旅游，他认为旅游是一件浪费时间浪费钱的事情，或者说是他根本不知道旅游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在部队的时间待久了，一天到晚都是唯领导的命令是从。他坚信，跟着领导的屁股后面，站好队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老公，唉！又不能出去旅游，你说我们的运气怎么这么不好呢？＂她蹙着眉头，唉声叹气道。杰生斜睨了一眼素碧，若有所思地想一下，然后慢悠悠地说，＂反正这次结婚老家也没有来人，等到我们十一国庆的时候再回家吧！到时候再补上这个结婚旅游，好不好？＂

她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不过，要等到十一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呢！目前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又好像给了她一点点希望。

2.

杰生认为最好放松的方式，就是舒服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素碧则认为出去旅游是对心里和身体的彻底放松。看电视是大爷大妈的娱乐方式，吵吵嚷嚷地不说而且很耽误时间。

与其看电视不如去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她喜欢穿着旗袍，拿着一把扇子，坐在书房里的沙发椅子上，从镶嵌着梅兰竹菊图案的磨砂玻璃的书柜里，拿上一本书来看；或者是书桌上泼墨挥毫，练一练毛笔字也是好的。看来，两个人的想法确实不一样。

真是奇怪，结婚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些差异呢？世界上没有一对夫妻是完全相同的。结婚之前都是你爱我我爱你，一涉及到现实的婚姻生活，各自的真实面目就暴露无遗。

这天两个人起床之后，素碧在厨房里面做早餐。她喜欢吃饺子，杰生也不挑，反正只要有吃的就行了。她烧好了水又准备好调料之后，然后和他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

这个做起来很简单。她在娘家基本上没有做什么家务活，一来是因为工作忙没功夫做饭，二来确实母亲也比较惯着她，很少让她参与家务活，只能做些简单的饭菜。

还没过做了两个小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俨然是一个家庭主妇了。现在好了，自己成了小家，一天三餐都得自己来负责。一转眼素碧就由公主变成了举案齐眉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看来家里的女人付出的总是比男人要多。杰生则是稳坐钓鱼台，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看老婆忙活。在单位他是领导，同样的他在家里还是领导，领导怎么能够曲下身子干具体的活呢？素碧仿佛是他手下的兵。

3.

她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中午的饭。她在洗手池子里洗着菜，中午的菜谱是可乐鸡翅，冬瓜️虾米汤，炒上海青。电饭煲在一旁滋滋地直响。厨房的台面上堆满了食材，鸡蛋，冬瓜，青菜，葱姜蒜，可乐瓶，脚下是踩踏式的垃圾桶。她没下过厨房，不知道自己炒出来的菜究竟好不好吃。反正硬着头皮做吧！管他呢！当当咚咚地，切菜洗菜准备炒菜。

开火，倒油，然后哧溜地一下把所有的鸡翅倒进锅里，炒啊炒，炒啊炒，她一边炒一边自言自语：好象是要加点酱油和姜吧？哎呀！不行！还得加点料酒。还得加点白糖。她又匆匆忙忙地加上盐和鸡精，最后把一大瓶可乐全部都倒了进去。用大火来烧。烧了几乎有二十多分钟左右，心想着应该差不多了，总算是做好了。乖乖，做饭真心不容易！

她把鸡翅从锅里添出来。她尝了一下肉，有点硬，哎！自己做的总是没有母亲做得好吃。她为自己荒废了厨艺而感到内疚，觉得有点对不起杰生。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多学一点如何做菜呢？

他闻到锅里的香味，终于从沙发上挪出屁股走到餐厅来，拿出筷子夹起一根鸡翅嚼了一下，他吃东西的表情实在是很夸张，嘴巴上的肌肉左豁右豁的，大大咧咧地对素碧说：＂还好啊！－－－不过，下次记得要用小火烧啊！那样烧的肉会嫰一点！＂她连声点头。

她做得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只要她态度良好愿意操练，那说明还有进步的空间。杰生的话不多，但是总能够找到一些领导的影子。她简直是唯他的马首是瞻了。

烧好了可乐鸡翅，然后去烧冬瓜和炒青菜。没有想到做这两个菜，又浪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的腿都快站酸了，看来做饭真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在这方面的能力，真的不如像在银行办理业务那样地熟练。在银行天天坐着上班，一下子站着干活还真有些不习惯。

做好了饭，杰生一个人兴冲冲地吃着，连声叫好吃，但是素碧已经快累瘫了。看着满桌子的菜，一点儿都吃不下去。闻着那些油烟都恨不得闻饱了。她现在终于知道母亲有多么地辛苦了！这么多年，任何时候她都是精神抖擞地冲向菜场，手不停脚不住地张罗一大家子人的吃食。母亲是全天下最伟大最可爱可敬的母亲！

4.

勉强吃了一点，她就去睡觉了。杰生也累了,两个人就一起去睡觉。差不多一两个小时之后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杰生的电话响了。他嗯嗯嗯地接完之后，就跟素碧说要到师里面去一下。她应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一觉睡得真是甜呀！起来之后，已经是快五点了。年轻人的瞌睡就是多，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看来母亲说的这句话真的无比地正确。素碧每回听见她这样说，就有点不好意思。谁叫银行的工作那么枯燥乏味又极伤脑筋呢？每天跟那些阿拉伯数字打交道，脑袋里的细胞组织都不知道要杀死多少个啊！

正在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素碧接起梳妆台上的电话，她以为是杰生打来的，结果不是。是弟弟！＂姐姐，你在家吗？＂

＂在啊！＂她应道。

＂我正在你附近玩，可不可以过来吃饭呀？＂弟弟在电话一旁打趣地问道。

＂你这个偷嘴的，＂她笑着在电话里说。

原来老弟想过来又怕他们不在家，所以事先打个电话来问问。她一叠声地对弟弟说：＂赶紧地过来吧！我在家呢！＂自从结婚当天弟弟送她过新房来之后，还没来过一次呢！正好姐弟俩聚下。

老弟打开单元门然后坐着电梯上来了。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进门的时候因为玄关处没有换鞋的凳子，他就拿手往墙壁上扶了一下。顿时雪白的墙壁上，赫然地留下了两个清晰的黑黑的指甲印。这个小家伙，手上总是黑黑的。她心里好笑。

姐弟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半天，素碧拿出瓜子糖果给弟弟吃，另外又倒茶招待他。他俩这么多年一直感情很好，从不分什么彼此。

聊了大半个小时，她看时间不早了便去做饭。她准备再炒两个菜，家里多了一个男人，姐姐说什么也不肯亏待了弟弟，一定要多备一点才好。再说弟弟又不是外人。她又系上了围裙，钻进了厨房。

5.

就在她在忙着的这个当儿，杰生回来了。只见他黑着个脸，看着地板上多了一双男生的鞋，东一只西一只的鞋没有摆放整齐，就有点不高兴；另外他那双像雷达探照灯一般的眼睛，立即扫描到了墙壁上的黑手印，再一看坐在客厅里的弟弟，他就开始发飙了！

＂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换个鞋都不知道守规矩！另外，你看着墙上这个印子多脏啊！小舅子啊！你看我这么白的墙壁，都被你搞得这么脏⋯⋯＂

弟弟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哎呀！姐夫，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这件事情。＂

＂你进来就找个板凳坐着换嘛！＂

＂我没看见呀！姐夫！＂

＂没看见？没看见不知道自己找！＂杰生没好气地说。

弟弟看见姐夫这样地不依不饶，心里也有点烦了。半天都没做声。

正在厨房里面准备炒菜的素碧，听到两个人的争执声就出来打圆场：＂哎呀！杰生，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弄脏了再重新粉刷一下就好了嘛！＂

＂什么呀？你知道我当初为了这个墙，花费了多少功夫吗？现在要是再补的话，要重新买腻子粉的，以前的都用完了，你知道个什么啊？为了弄这个房子我都要累死了！＂

得，这姐弟俩一同被教导员给涮了一顿。

6.

杰生把脸拉得老长，就像长白山一样，继续摆谱训人：＂你到哪里，都要守规矩！你看你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当连长了！＂

这句话可要了弟弟的命！一家人居然这么嫌弃我，那我就不吃你家的饭好了！他气冲冲地站起身往玄关那里走，穿起那散落着左一只右一只的皮鞋，然后大声地对素碧喊：＂姐！我不吃饭了！走了啊！＂也不等素碧回答，便扬长而去！临走时还把盼盼防盗门使劲儿地一带，便一溜烟地不见人影。

杰生气鼓鼓地看着小舅子夺门而逃，他看见了弟弟又用他那黑糊糊的手，又往那白汪汪的墙壁上使劲地蹭了一蹭，又被气着了！那个气啊！都恨不得都可以点烟了。

在厨房门口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的素碧，看着一切不禁傻了眼。她心里一边埋怨杰生地不依不饶，嘴巴就像刀子一样地无情无义，一边又心疼弟弟就这样饿着肚子跑回娘家了。怎么结了一个婚，就把姐弟俩这么多年之间的感情都疏远了呢？弟弟肯定被这个混帐姐夫给气死了。

这下好了，两个人干了一场，留着她这个姐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他妈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有多大点事情嘛？不就是墙壁上弄了一点黑印子而已，至于这样子大动干戈吗？＂她不禁大声地埋怨杰生道。＂都是自家人，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重呢？＂

杰生低垂着头，一脸地落寞。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对她说：＂刚才师里面的领导把我喊去说，我们这个房子是抢别人的名额分下来自己住的，已经被人给告了！＂他顿了一顿，＂另外，还要重重地罚款！＂

＂啊？＂她大惊失色，随着无比清脆的＂咣啷啷＂地一响，，手里的锅铲失魂落魄地正好掉在了玉白色大理石的地板砖上，那声音无比地尖利而刺耳，刺痛了她和他的耳膜，刺得他们两个身上格灵灵地一抖。

素碧的脸刹那间就失去了血色，一片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