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或者小易：

我是爸爸。这是第一次给你写信，算起来，我们大约还有十五天就要见面了。

那天去医院做彩超，你妈妈小心翼翼地问医生，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医生说你正蹲着呢，看不出来。

我很欣慰，因为他是个好医生。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你的性别是个秘密，法律是不允许说的。至于什么是法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暖暖和小易是妈妈给你取的名字，我们不知道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所以就做了两手准备，女孩儿叫暖暖，男孩儿叫小易。所以，如果你是小易，请不要怪爸爸把暖暖的名字放在前面，因为这是惯例，一些好的事情都是女生优先的，反而是遇到困难时，才是需要我们男生勇敢地冲到前面的。其实爸爸这一点做的不够好，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道理的正确性。

暖暖和小易，我问你妈妈为什么是这两个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你妈妈给的反馈是，没有说法。

这让我想起一个写武侠的爷爷说过，武功的最高境界是无招——无招胜有招。你妈妈的意思可能是，没有说法就是最好的说法。

其实爸爸最初给你取的名字叫舟舟，男女通用。后来跟你奶奶在电话里说起，奶奶在电话那头儿拉着长音说：“你爸是老周，你是小周，你孩子再叫周周，不好不好”

我跟奶奶说：不是啊，是船那个舟啊。

你奶奶说：我知道传啊，传也不能这么传啊。

于是我念古诗跟你奶奶解释：烟雾冥冥锁村坞，一叶扁舟横野渡……

还没念完，你奶奶就在电话里说：听不清听不清……

于是作罢。

后来看电视知道蔡国庆的儿子叫庆庆，后悔没有早知道，好拿这个来反驳你奶奶。

大概是2012年的秋天，那时候爸爸自己一个人在济南，还没有跟你妈妈在一起。

有一天路过曲水亭街，有人卖那种木头雕刻的蛤蟆，中空。用小木棒刮波浪形的脊背时，能发出“呱呱”的叫声。

旁边一个年轻叔叔在对自己咿呀学语的宝宝循循善诱：知道那是什么吗？呱呱，不知道呀，那是乌龟，说，乌——龟。

他宝宝大着舌头说：乌——北。

爸爸听了差点笑喷。

说真的，爸爸这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在很多事情上，爸爸并不知道怎么教你，因为爸爸也不懂。比仿说，一个管子向水池子里灌水，一个管子从水池里向外抽水，问水池什么时候能灌满。天知道什么时候能灌满。

那时候爸爸有点悲观，觉得自己不适合要小孩儿，因为爸爸没有温暖的房子，没有舒适的车子，甚至不能给你买到一罐安全的奶粉。

在精神上和物质上好像都不能当一个合格的爸爸。

有一次跟你一个叫“六哥”的叔叔说起这事，六哥叔叔说，没有房子就租房子啊，没有车就骑自行车啊，没有奶粉就给他喝小米粥啊，你想那么多干嘛，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说。

然后我们俩就沉默了。半天醒悟过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媳妇。

好几个年头儿过去了，爸爸有了一个小房子和一辆小车子，最关建的是遇到了你的妈妈。

遇到你妈妈之后，爸爸先前所有担心的问题好像都迎刃而解了。

你的妈妈很优秀，很爱干净，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还整天督促着爸爸洗脚洗澡洗衣服。我们家里有很多种毛巾，有擦脸的，擦手的，擦脚的，擦桌子的，擦洗手盆的，你以后可不要搞混了，不然妈妈会很生气。还有，穿过的衣服不能向床上放，沙发罩不能和床单一起洗。即使开了一下抽屉，也要洗了手再上床……

不知道你将来习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反正爸爸是不习惯，我正在和你妈妈进行有理、有力、有节地对抗，希望我的前期工作能让你将来少一点这方面的困扰。

哎，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咳咳，你的妈妈非常优秀，学历比爸爸高很多，她会解立体几何，三角函数，能配平化学式，知道染色体和宾语从句，“排水池”的问题对她来说很低级，所以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不要来烦我，去找你妈妈讨论。

嗯，你的妈妈非常优秀，工作环境要比爸爸舒适一些，挣钱比爸爸要多一些，所以以后想要什么玩具要找妈妈。最关键的是，你妈妈在管钱。

爸爸的任务就是陪你玩。

如果你是女孩儿，那你就有褔了。

如果你是个女孩儿，就叫暖暖，我会从小给你留长头发，给你穿好看的衣服和鞋子，春天带你到野外捉蝴蝶，给你编花环戴，夏天带你到冷饮店里吃冰淇淋，要两个球，秋天带你走满是落叶的林间小路，冬天带你堆雪人，打雪仗……

如果你是男孩儿，那你就惨了。

如果你是个男孩儿，就叫小易。我会从小给你剃平头，穿粗犷的衣服和鞋子，春天带你去登山，不许喊累，夏天带你去参加铁人三项，不许掉队，秋天带你回奶奶家，到地里干农活，感受粒粒皆辛苦，冬天我们穿着冲风衣去户外跑步……

好了，你妈妈让我去洗碗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你的爸爸

                        2017.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