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11点左右,灯已熄灭。突然,室友大叫一声:“乔任梁死了!”
谁?乔任梁?我怎么记得是个年轻的男星,去年还看过他上综艺?还不到而立的年纪,怎么会?是不是同名同姓?
房内顿时炸开了锅,怀疑、惊恐、愕然、惋惜……谁都没法相信,可看到警方的诰文又不得不信。最终,众人沉默,只留阳台的风呼呼吹着。
寝室四人,没有一个人是乔的粉丝,但面对一个生命的骤然离逝都不由地感到茫然与揪心。
生命这个词,像鼻翼下的空气,知其重,待其轻。死生这类大事,见多了,不免沦为空气,视而不见。我们总说生命是最重要的,可在生的途中,依旧避免不了对沿途景物的留恋。这很正常,没有这些,生命也不可能灿烂。
我需要金钱使行囊舒适丰满,我需要花朵使外表华丽绝伦,我需要蜜蜂蝴蝶热闹旅途,我需要大伞遮蔽风雨……需要的欲望成为前行的动力,同时也成为附加物压得行人喘不过气。渐渐,行人开始忘了脚下的路,专注于路边的景物和越来越重的行囊。
学校里有一只三条腿的黑毛狗,时常看它在草坪里和其他的流浪狗打闹。
最初的时候,它还是四条腿,一对极富渴望的黑色瞳仁嵌在黑瘦黑瘦的狗脸上。我在买完早餐去图书馆的路上十有八九会遇到它。有时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固定在某个灌木丛中潜伏,专门拦截过路的行人。总之,当看到那像是乞求又像是攻击的眼神时,我是厌恶至极的。除却我本身怕狗的原因外,还因为我不喜欢这种类似强盗索要买路钱的乞食方式。
当然,也有不少爱狗人怜惜地摸着它的头,分给它食物。就这样这条黑狗靠着讨要过路者食物活了下来。
不知何时起,当我再次走上原先去图书馆的路(之前因为狗而改变了线路),就没有再看到那只摇尾乞食的黑狗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只微胖的流浪猫和一只黄色流浪狗。
怎么,连地盘也被他人抢夺了吗?我暗自想着,脚下连忙调转方向,尽快远离这个是非地。
某日中午,烈日扎得人睁不开眼,在图书馆前面的花坛下,一点黑蜷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台阶上。我定睛一看,正是那条黑狗。只是,少了一条后腿,更黑,更丑。
它全身疲软地贴在石面上,两眼呆滞平视前方,早没了先前的那种渴望。远远的,我竟觉得它在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瞭望那片天空,接着重重垂下头,了无生气。
它或许是在过马路时被车撞了,或许是在抢地盘时被攻击了,又或许是被哪个卖狗的贩子抓了……我无从知晓它经历了什么,只是凛然记得它摇晃着尾巴跟了我两条马路,只为我手中一块肉饼的样子。那种对美好的向往,对生存丝毫不敢懈怠的样子。可是它抑郁了。原先的不如意至少还有希望,现在的它怕是觉得连希望都是痛苦的了!
我高考的时候,楼下3班有个女生得了抑郁症,之后恶化成了精神分裂。女生的父母不但没把孩子接走,还和年级主任大打出手,只为女儿能够参加高考。(3班是尖子班,进去的学生都是稳上一本的)
后来,听说那女生也留下了。只是晚自习的时候,五六十人的教室只有她在那里,其余的都请假回家了。再后来,有人说在高考那天看见了她。她被关在一间空教室里,挥舞着小刀一个人发狂似的叫。她说所有的人都想杀她。
抑郁,多容易被忽视的一个词。它像柔软的白绫,让人觉得不足威胁。在大部分人眼中,伤是要看得到才算伤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都不是大碍。可往往最致命的,都不是能看见的。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种“可有可无”的病痛中反复徘徊,在生死的悬崖上踌躇焦灼。可没有人发觉。故没有人在乎。
精神的健康就像空气。你无法判断身边的那个人呼吸的每一口是否是真的呼吸,也无法判断鼻翼间的气体究竟是空气还是毒气。但是你必须知道,没有了空气比你没有了四肢更容易死。
据说,越是开朗的人得的抑郁症就越是严重。不知为何,想起了越是健康的人高原反应越是严重这句话。越是不应该,偏偏越是应该。
当你抬头仰望天空的这一刻,有多少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有多少老人呼出最后一口热气?有多少富人坐在奢华的车中?又有多少穷人站在腐臭的垃圾堆上?
生命,以千千万万种形式存活,又以千千万万种形式死去。可是,仍有那么多人珍摄着生命,小心翼翼地留恋着明天的曙光。
究竟是多大阴云才能让一个鲜活的人放弃生命!我不敢想。看着媒体集合乔生前的视频,依旧让人不敢相信。恐怕,这就是抑郁症最大的攻击力。隐藏所有的悲苦,让你模糊,让你不以为意。
忽视,才是最大的杀手!
上学期末,我再次在草坪处看到了那条黑狗。它甩着三条腿,尽情同两只小狗打闹。一旁是一只白色的狗,注视它们,时不时低吠两声。那两只小狗一黑一白,在阳光下追逐奔跑。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
是白狗救了它吗?我不知道。也许,那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时光,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一个灵魂从无望的深渊中打捞上来。可是,它们成功了。
此刻,一定还有一批人徘徊在相似的路上。他们身旁空气稀薄,眼中的阴暗越来越大。他们是旅途中,被附加之物累到缺氧的病人,是我们需要关怀的人!
也许,只需在某一刻,我们不选择忽视,而是抱抱他们,告诉他们,生命真好,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