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出门时艳阳高照,傍晚一场雨带来天气转凉的信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下雨天公交车️人一定很多。他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了。站在公交站牌下,他注视着汇聚成小溪滚向下水道的雨水。突然一双篮球鞋闯入眼帘,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正欲跟眼前人理论一番。那双篮球鞋却没有等他,迅速地胡撸了一把头发甩了甩手臂上的水。跳上了公交车。运动背包上的挂件滴着水,他一眼认出那是马文。
包上的挂件是马文。
银河系漫游指南里的马文。
他在某鱼搜索过数次,已经炒到几千上万还不一定能买到的马文。
他愣了愣神,随即也上了这班计划外的42路公交车。
车上人很多,他悬悬站在上车门附近,乘客身上的雨水把车厢里也弄得湿漉漉的,车厢里弥漫着下班时分特有的阴郁和疲惫,篮球鞋跟大多数坐公交的人一样,把背包牢牢地锁在胸前,马文就垂在篮球鞋的手臂下方。
他跟马文之间隔了两个人。
好在下雨天,路上的车也多,车开得不算快。他看了看公交路线,只要他在三站后的徐家汇下车,乘上地铁,也不算绕路。
等到下一站,只要有人上下车,他就可以靠近篮球鞋。靠近马文。他扫视着一圈,车上大部分人拿着手机,悠悠的灯光一张张疲惫的脸上。座位上的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漠然地盯着窗外的雨。他砰砰跳的心稍微安静了一些。
马文在昏暗的灯光中散发着莹白的光,本来这个手办,是个摆件。挂在包上一定是经过了改造的。手工改的东西很有可能不怎么牢固,他的机会很大。“果然是头脑简单的白痴,臭显摆什么。”他又白了一眼篮球鞋,没有动,转而把视线聚焦到远方的虚空。他回忆着电影的情节,明明马文那么聪明,却不被主人当回事儿,每天做一些琐碎的工作,有什么意思呢,这样下去能不抑郁吗?他感到自己跟马文是一种人,并在心里下定决心,等他从篮球鞋手里把马文解救出来,他一定会好好地对待马文,绝不会让马文跟着他淋雨。
很快,公交进站了,他的呼吸随着车门的打开变得有些急促,扫了一眼车厢,身后的人把他推向追赶马文的方向,他现在稍一抬手就能摸到了。这让他既紧张,又兴奋。他正了正身子,打量了一眼篮球鞋,篮球鞋的头发有点湿漉漉的,戴着眼镜,白色短袖的肩膀处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背包看来是用作临时雨具的,触感戴着雨水的寒意。
突然,一直发着呆的篮球鞋费劲地掏出了手机,回复起消息来,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机会来了。
他凝视着篮球鞋的脸,慢慢地抬起了手,篮球鞋的眼镜儿里反射出的页面好像是闲鱼,这时他已经顾不得考虑太多,机会转瞬即逝,他摸到了马文,迅速地扽了一下,没成功,质量还挺好,不愧是限量版的手办。
不过好在他的行为也没有引起篮球鞋的警觉,篮球鞋还在聚精会神地回着消息,他稳了稳心神,瞥了一眼篮球鞋的手机屏幕,就看到他刚给买家发了一张图片,正是他这个挂件,还说是全新的。
他在内心再次白了篮球鞋一眼,都淋了雨了还当全新的卖,真是什么钱都赚,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篮球鞋的聊天界面,看到他跟买家说,“你要付了预付款我们才开始打印的,全款180,预付款80”他突然意识到,篮球鞋是卖3D打印手办的卖家。
他心里升腾起被篮球鞋背叛的怒火,脸上倏的热了起来。他感到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一边拼命地往后门挤过去,远离了篮球鞋,一边在心里念叨:“啊,原来是假的,原来根本就不值钱,这不是骗子吗?”
车一拐弯就到站开门了,他迫不及待地下了车,顶着他的背包,扎进了雨中行色匆匆的人群中。
而42路公交车,也在雨中载着它的乘客往前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