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李慧也过得失魂落魄的。他总想发脾气,总想找一个人聊聊。
初五,他给吉林的云龙打电话了,云龙也知道他和苏华的关系,那一天,李慧喝了不少酒。李慧本来给苏华打电话,想问个明白,无奈苏华也在气头上,他把苏华拉黑了。李慧打了十几个电话,听到声音都是“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这样李慧更加确信苏华真的有别人了,他是那么的失望和绝望……
他喝了一顿闷酒,很晚才回来。妻子歪在沙发上,客厅灯还亮着,妻子守着他,他半醉半醒,径直走到卧室,妻子给他沏了一杯茶,让他解解酒,李慧一把摔在地上,热气腾腾荼水溅在妻子手上,李慧把所有暴躁迁怒在了妻子身上,怒吼一声:“不用你管我。”
李慧的怒吼,惊着了还没有入睡的儿子,他迅猛跑过来,看见满地玻璃碎渣,又看见妈妈满眼的泪,他以为爸爸要打妈妈,他向个小老虎,十岁的他瞪着眼睛,护在妈妈的身前,一副要和李慧干仗的样子:“不准欺负我妈。”
在那一瞬,李慧酒醒了大半,从儿子凶狠眼神里,他那种悍卫母亲眼神让他震惊了,儿子己不再是那一个小小的少年了。
妻子拉着儿子的手说:“别理他,咱们走。”
回老家过年之前,苏华和李慧闹了一场很大的矛盾。李慧让苏华去哈尔滨过年,以往都是李慧坐飞机过来,有时候放法定小长假,苏华也从银川飞往哈尔滨,但是还是李慧来银川时候多。今年,李慧母亲做了个胆结石手术,李慧不忍心抛母弃子,远赴银川。
苏华理解李慧的苦心和难处,只是他觉得去了哈尔滨,该住在哪?大过年的,他又该如何面对苏华的母亲,苏华儿子呢?
电话里,苏华恳切的说:“我去了,你又有儿子,又有老婆,我住你家合适吗?住你妈那合适吗?”
在李慧看来,他和老妈沟通好了,让苏华住老妈家里。
在苏华看来,大过年人家一家子短不了团圆,他作为一个第三者,没名没分,有什么理由面对一切!
李慧只想着苏华来,也没想到苏华内心的感受和难处,他反而觉得苏华自私,推诿他。
他在电话里说:“丑媳妇不见公婆了吗,你迟早也得面对这一切!”
苏华:“咱俩聚少离多,我何曾不想去,何曾不想你,你至少有儿子陪,有老婆,有老妈,我有谁呢?”
李慧一听到他提到儿子,立马火了,他说:“你就不是嫌我有个拖油瓶吗?”
苏华在这头,更是委屈,多少个夜晚,碧海青天夜夜心,他那份孤独寂寞,他多想和李慧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又心疼李慧,上有高堂老母,下有他儿子,中间又夹着妻子,他又掺和在其中。
苏华也火了。他说:“我是想要你的全部,不想要你的半壁山河,你能给我吗?”
李慧一听苏华又用话堵他,更来气,他恼羞成怒的说:“就这半壁山河,你爱要不要,你不要有人要!”
苏华气得浑身发抖,他也动粗了:“老子稀罕你那半壁山河,只要老子愿意,后面排队着人多呢。”
苏华实际上是一句气话,李慧当真了,他以为苏华真的外面有了人,变了心。李慧挂了电话。
第二天,苏华去给李婶拜年。
李婶是小二的妈妈,苏华的妈妈和李婶又是邻居,也是好朋友。李婶年轻时,是个裁缝。李婶常常帮苏华妈妈改一些旧衣服,孩子多呀穷嘛,没办法,老大穿过老二再穿,实在不能穿了,要么打个补丁什么的,要么做鞋衬子。有时候也给做些新衣服,找李婶帮忙。李婶却不会做鞋,找苏华母亲帮忙。
苏华想给李婶提上两件牛奶,又觉得小气,他想来想去,还是给老人家现金比较实惠。
苏华还是提了两件牛奶,来到李婶家。
李婶一见苏华,忙着下地。她老了,坐在热坑上,盘腿坐着,腿上卧着一只大花猫,打盹儿。李叔也在炕上歪歪斜躺着。李婶下了地,给苏华沏了一大茶缸子砖茶,笑笑说:“农村条件差,比不得城里,小华,你将就喝吧。”
苏华:“李婶,你上炕吧,哪来的那么多讲究。我也好几年不回来了,给二老拜个年。”
苏华坐在椅子上,李婶给苏华端过一盘自己炒的葵花籽。他环顾了一下,还是多年前老房子,红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台二十一英寸电视机。
苏华问李婶,:“小二没回来?”
李婶:“在丈母娘家过呢!”
苏华:“今年不回来吗?”
李婶:“好几年不回来了,每年年前开车回来一趟,过年就不回来啦。冬天给我拉上一车炭,给我万把块钱,过年把年货办齐了。”
苏华:“小二不回来过年,说不过去吧,完了我说说他。”
李叔忙把话接过来:“你不能劝他,要是传到他耳朵里,还说是我们老两口传话给你,反倒不好了。”
李婶接过丈夫的话:“小二在家做不了老婆的主。前几年人家也回来过,只不三丫头和嫂子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
苏华想问个为啥,但又不好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小二的三妺也不是个省油灯,嘴像个刀子,小时候就爱和男孩玩,打起架来比男孩还敢下手,号称“假小子”。
李婶看出了苏华欲言又止的意思,也就把话说开了:“小二高攀了县里一个领导家的独生女,人家自小娇生惯养,回到农村,这也不对,那也没味。三丫头看不惯,说人家了,两人吵了一架,差点动起手来。”
苏华“嗯”一声。
李叔叹了一口气说:“哎,只要娃娃们过好了,比甚也强,我们还能活几年。”
“人老不过月,马老不过年,我倒想的开,小二不回来也罢,还有老大老三,还有三个姑娘,他不回来,我也不登他的门,只是你李婶想不开,她想孙子……”
“你们城里我也住不惯,去上两天,和坐牢似的,我想孙子,去看上两眼,也就住上一两天,上下楼多少年的邻居,见了面和看不见,我又抽烟,人家媳妇一进家,不冷不热,闻到烟味,手挥扇忽来扇忽去,再不言不语开窗户通风,那个不自在!”
李婶的话把苏华逗乐了,他起身告辞,他怕李婶和李叔留他吃饭,又扯到他身上娶老婆成家的事。
他拿出一千块钱,给李叔李婶放下,老两口再三推辞,说:“小华,你也没成家,你妈都走了十二年了。”
说得苏华眼睛也红了,他打了岔,走了出来,老两口追出门外。
苏华陪哥哥和姐夫喝了两杯酒,不胜酒力的他便出来了。三年不回老家的他,感觉还是以前的样子,虽然吃的方面,是不挨饿了,但村里却没有一点新年的气象,房子还是老样子,绝大多数都是土坯房。村里几乎没有了年轻人,不是上学,就是外出劳务,留守一些老人和儿童。
曾经他的村庄,是个大村,而现在在冬天的残阳里显得那么萧条,曾经“绿树村边合”,今天却是很少有树木了,曾经年关在即时候,家家户户蒸馒头、油炸糕、剁饺子馅忙得不亦乐乎,而今,年味和人情却都少了儿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