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一是在县城里的一所中学上的,那里的学生都来自城市。我记得我第一次坐在教室里,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同学,再想想自己的打扮与言谈,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继而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一个农村来的孩子能否在这所中学里呆下去。
上的第一堂课是语文课,同学们对老师是什么样,好像都不关心;可我总是在想,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师呢?在期待中,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高高瘦瘦的个子,戴着金边的眼镜,皮肤白白的,留着长长的头发。他的手里没有任何的教学资料。他走上讲台,用标准而清晰的普通话说道:
“我叫周和平,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你们的朋友!”
接着,他要我们都闭上眼睛,全身放松,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然后,用他那特有质感的声音说: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
天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师,也没有上过这样的课,在老师那舒缓的语调里,我们走进了朱自清大师的世界,和他一起享受了《荷塘月色》那独有的美,也感受了人生的彷徨。
上完课以后,老师走到我的身边,对我说:“喜欢写作文吗?”我摇摇头。老师说:“作文写得多了,就会爱上的。最近一周能不能交一篇作文给我?”我正在迟疑间,他笑着挥挥手,走了。
从此,我开始关注这位与众不同的老师。有时,在校园里,我故意躲在某一个角落,等他走过去。我发现,他与学校的外语老师经常在一起散步,有时用英语交流,有时用日语和韩语,很少听到他说中文。我很纳闷:他怎么就懂得那么多的语言呢?
我交上去的作文他终于还给我了,修改的地方很多,几乎已不是原来的样子,最让我纠结的是后面的批语:作文写得很好。我对你有信心,希望下次作文课的时候,能在课堂上读你的作文。
这段话让我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于是害怕老师布置作文题。这一天还是来了,我用了两个晚上,搜肠刮肚,终于拼凑起了一篇600字的文章,又惶恐地过了一天。他像上第一堂课一样,什么也没有带,让我们坐好以后,说道:
“今天给大家念一篇作文,是我们班的一位同学写的。以前,我担心他的作文会落后,现在,我相信,他的作文会写得更好。”于是,他又用那富有情感的语调,背着那篇已不是我写的作文。但是,就是这篇已不是我写的作文,使我明白了,作文原来可以这样写。后来,他又要我交了几次作文,有一次,他对我说:“学校广播站,能不能投点稿?”
“我能行吗?”我说。
“有自信,就能行!”
我投了几篇,终于有一天,在自习课的时候,听到广播里诵读我的稿子,我兴奋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虽然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成功,但在我的人生轨迹里,却产生了重要的作用,也使我对周和平老师有了更多的偏爱。
可惜第二学期的时候,我们就换了语文老师,经过打听才知道,他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被调到市里工作去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回忆了我的求学生涯,要说现在对文学有一点点爱好的话,那都是因为他对我的影响和教诲,更重要的他教会了我怎样面对生活,每次遇到困难或者挫折的时候,我就记起他对我说的那句话:“有自信,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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