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世上最亲切的名字，叫做外婆，
世上最贴心的人，也叫外婆，
它摇荡在孩子的梦中，传响，传响，
仿佛来自天堂的声音，声声唤，唤出了孩子的泪花…
梦醒了，外婆却早已不在…
很小的时候，
孩子以为外婆和外公，
是他仅有的亲人，
相依为命，苦食同甘，安眠如斯。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的爱，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也是个稍微调皮的孩子。
他喜欢跟随外婆到田野，劳作，玩水，看小沟里的鱼，
他抓起一把把泥巴，
轻轻地捏着小车，马，小人，屋子的形状…
外婆去哪，他跟着去哪。
印象中，外婆很长聊，话家常大半天，
孩子就此不耐烦了，嚷着要走…
孩子没有多少伙伴，
独自一个人玩的时候多，
他上山乱跑，摘野果和水果，拾干树枝，竹壳作柴火。
别人抓鱼，他大着胆子要鱼，说，“六公，您这么多鱼，您送两条鱼给我外婆呗”。
这事孩子没多少印象，是从外婆嘴里听来的，
听的时候，看着外婆，她眼睛里嘴边全挂着笑意。
冬天寒风肆虐，
那个时候，气候还算正常，特冷。
而现在，气候像个煮熟的鸭子，永远是热烘烘的。
外婆把烧着正旺的木炭放在竹笼里，
告诉我，“提着这个，把手放在上面烘着就暖和了。”
天冷的时候，
不知外婆从哪弄来一件粉红色外套，
打算让我穿上，
我见着这颜色，认定是女孩子穿的衣服，坚决不愿意，跑得远远的，
外婆在后面追，
却追不上我，
只要我跑，她永远追不上。
到最后，孩子妥协了，不是因为天冷，
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外婆追着，
为的是不让孩子冷着，
孩子为着不让外婆追着累着…
读书的年纪到了，
外婆送他去学校。
报名的时候，
孩子跑回家了。
这孩子胆小，害羞，怕事，易哭。
从来没被发觉，
他小心翼翼，又敏感。
外婆不知道的是，
他害怕接触生人，没学会两个字：勇敢，也没有人教他，教他勇敢，教他读书，鼓励他到学校去…
一块大石板，是他常独自一人哭泣的地方，
被人欺负了，
他就躺在那里哭，
哭着哭着，好了，觉得没必要哭下去了，
哭也没用。
有过一两回，
他躺在那哭的时候，
父亲却来了，
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好像认得是他的父亲，
可父亲和他陌生的情感，
没法产生拥抱的亲切感
…
后来，外婆看着无奈，心疼，
赶紧把他送回他母亲身边，
不然耽误读书时间了。
那一天，他跟着外婆高兴好奇地来到母亲的家，
呵，他哪里知道这是他的家？哪里知道这就是他的家庭成员？
他的心奇怪地看着这一切。
外婆悄悄离开的那天，
他哭着找外婆，他要回去…
可怎么也找不到，
他又能回去哪里呢？
这里就是他本来的家，而孩子心里踮着的还是外婆的怀抱，以及他的外公。
后来长大了，阿姨和母亲告诉了我，
“外婆那天是一路哭着离开你的。”
若干年过去，孩子读书拿的是小学第一第二名，用功读书，他居然是读书的料，任谁也猜不出来。这孩子，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从此，每当外婆谈起这孩子，读书多么用功，老拿第一，
她眼里带着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笑意，这是她相当自豪的一件事。
这辈子，让她感到这么自豪的人和事应该不多，我略感欣慰。
可终究，她没能继续幸福下去。
70来岁的她，最后败给了老年痴呆症。
这个身高1米7的女人，我的外婆，
晚年居然这么凄凉，
任谁也想不到，想不出她为何得这病。
我心里疼痛得很，
我问我自己，我回报了她什么？
2014年，我大四，她却走了。
她没等到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天。
她走的时候，
有个征兆：我的手机报废，一个星期没用手机。
等到我用上手机时，
得到的是个不幸的消息：外婆，走了。
连夜奔回去，奔丧去了…
车上，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悲伤，无尽的泪水拥抱着我…
我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外婆走了，
却留给我永远的牵挂…
外婆
忆昔昨日去尤怜，
观照今天来当暖。
声唤外婆梦中痛，
长牵伊在幸福端。
抚孙怜爱伴童年，
关切心勉立中坦。
粽子火烛长当暖，
读书得奖挂笑颜。
痛惜年老痴呆缠，
不复当年笑朗天。
命败此疾不作美，
风摇不止树亦艰。
（长生欲伴风作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