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香

如果说人真的有灵魂的话，经过一场疫情，我的灵魂留在了大山，留在了家乡。

侄儿刚刚给我发来了漫山遍野橘花开放的照片，冲击了我的视觉。那座山，那片绿，那朵朵迎着阳光开放的橘花，隔着屏幕向我送来阵阵清香。春天用她魔法的大手，装点了整个的大山。满山的碧叶新芽在蔓延，蓬勃的生命力量在生长。屋前屋后，没有花木不被春天亲吻，每个枝头都被翠绿点缀。

4月，正是橘花开放的好时节。白色的橘花，像雪花一样，一夜撒满枝头，铺满山头，落满整个村庄。走进细看橘树，白色花朵含蕊怒放，每朵小花像孩童一样顽皮地在枝头跳跃，在风中飞舞。清晨远远望去，累累繁花压低枝头，放佛给整个橘园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白纱罗帐。

橘花，比栀子花小，比桂花大，但比栀子花和桂花更要清香。它的香，是清甜的味道，香而不腻，沁人心脾。这种香味，自带泥土的香，和着青草的味道，和着清晨的鸟鸣，馥郁扑鼻。从橘园穿过，你的头发，衣服，身上，全是它的香味。事实上，我们家乡家家户户种橘树，整个村子在阳春4月，都是香气袭人的。生活在这里，就像是住在一个巨大的香房里面，神清气爽，身康体健。

它的香，是心旷神怡的舒适，是清风徐来的从容。你去或不去，它就在那里开放；你闻或不闻，它就在那里飘香。

它的美，不仅是绿色和白色交相辉映的美，不仅是身心通透愉悦的美，更是绿叶和繁花竞相生长的美，是冬储春耕夏种秋收的美，是自然是生命是生活的真美。自然，是我们最美的老师。

正月里，嫂子带着我们大家，对冬天的橘树进行翻土施肥，为春天开花夏天结果做准备。我们从山顶上往下，一颗颗橘树的松土翻地。土壤紧致的土地，需要每一寸都翻过来。遇到楠竹交界处，还需要在橘园边上挖出一道很深的坎沟，挖断竹根防止入侵橘园。而施肥，首先是在橘根周围50CM远，两边挖出一条浅沟。不能挖断了橘根，但又要把旁边的草翻过来盖住，防止草抢去橘树的营养并把草变成草肥。

山好大树好多啊，我们5-6个人挖了好几天才把沟挖完。

接下来，我们把氮肥钾肥果肥或扛或挑，带上桶子勺子，给每条沟里撒上肥料。颗粒大的白色氮肥居多，深色的复合肥果肥量少。前面有两个人撒肥，后面两个人盖土。冬日的暖阳，晒得每个劳动的人大汗淋漓，累并快乐着。

想起我小学的时候，父亲带着我们全家开恳橘林的时光。80年代，当地政府鼓励农户发展冰糖橙，我们整个县城，掀起了一阵开荒造林的热潮。那时，这座山上长了茶树和杂木。我们首先承包山头，砍掉全部树木，然后把树根挖掉，把整片地给翻过来；接着，把山坡挖出层层梯田的模样，并且把梯田的内侧的挖出一条同我身高差不多的深沟，埋上猪粪牛粪鸡粪，把土培育肥沃；然后，我们再把表面的泥土除草细翻一遍，等待春天雨后种苗；最后，父亲买来冰糖橙的橘苗，小心翼翼地种上，并请师傅过来指点如何打枝护理。

父亲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是个满是力气的汉子。年轻的他挥汗如雨，带领着母亲和哥哥姐姐，一起开荒造林。那时，我的叔叔姑姑们，也都来帮我家干活，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奶奶负责做饭，我负责跑上跑下干点杂活。干活劳累的时候，父亲坐在梯田上，计算着一亩地多少橘树，几年后多少收成，我们家多久可以成为万元户。种下的是希望，是未来，是对幸福满满的期待……

小小年纪的我，和屋后的橘苗一起成长。在很多个的春天里，去帮着家人施肥除草。在春天里，我极不情愿地打去橘树多余的枝条，抖落太满的花朵。秋天里我们挑着水桶磨破肩膀，一树一树地仔细浇水。而在初冬时节，大人小孩提着篓子箩筐，满心欢喜地采摘又香又甜的果实。从小，在这片橘园里，劳动教会了我，只有耕耘，才有收获；付出越多，收获越大。自然，是我们最好的老师。

现在，橘园换了管理它的主人，橘树嫁接了时下新的品种。今天，我的女儿和侄儿侄女们，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当了医生，有在一线城市努力学习。他们就像这新枝碧叶一样，正迎着阳光努力生长；他们也像这风中跳舞的橘花一样，在春光里怒放着花朵，静静地孕育着秋冬的累累硕果。时光荏苒，变化接替，自然是生命最大的魔法师，也是敬意满满的老师。

土地，还是这片土地，橘园，还是这片橘园。这里是适合灵魂安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