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迟到了!”吴师恨恨的说。
瘦猴玩世不恭的笑,他纯乎是个英雄,斜膀歪脖和吴师对视着。
班里微弱的晨读声消失了,补觉的人也清醒了。
吴师脸色泛出隐约的红,又转为酱紫,抬起下巴朝门后指指。
瘦猴转身,晃出去。
吴师亦跟了出去。
班里嘈嘈切切私语,一个个揣度瘦猴的结局。吴师所指的是他的办公室,正是早自习时,办公室没有几个老师,以一对一,吴师生气,没有人来消火。
早自习前,瘦猴一脸荣耀回归了,落座。周围人和他攀谈刚才遭遇,他轻描淡写,说吴师只是对他好言相劝,并不敢动他一个指头。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瘦猴经历了什么,是掩饰了伤痛换一派英雄气概挽回颜面,还是吴师被他的气势威慑,放过了他大事化小。
如水的时间轻轻流泻,淌过黑色的眸眼,那眸眼闪着光,在窗外第一枝春绿间游走。
耳旁是邓师的化学课,铿锵的语调,潇洒的教风。几年后,邓师离开这所县城,去了市里一所高中,换行政岗,得失之间,令人唏嘘。那时的他也许想不到,虽有人生得意能觅到,却总是要经一些浮浮沉沉。
碌碡睡的正舒坦,邓师一截粉笔飞来时,大家的视线随着粉笔弧度飞过他的头顶,后面有人“哎呀”一声,有人吃吃的笑。
邓师眼神冷漠了这场戏的余热,课堂继续。
课外活动,操场和校园隔一条马路,猴子个子不高,跑在前面抢场地,风驰电掣,后面有碌碡,身形庞大却异常灵活。
高一高二活动多,常常举行篮球赛,课外活动,场里奔跑的少年挥汗如雨,远投近扣,挡人突围。场外围成长方形的观众队,有人看得懂,叫好;有人看不懂,跟着叫好。
一晃眼,高三了,夏夜的晚自习窒息闷热。高考在即,有人出去在院里的椭圆花池水泥围栏哭,为将尽的学习生涯,为将尽的青春。有人喝醉,卷袭一身烟气进班;有人为爱情伤,信誓旦旦赌上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明天;有人默默埋头书海,日夜不倦。
谁都不会去说服彼此改变轨迹,谁都在青春的这场戏里,完成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剧情。你问,后悔吗?
后悔。但是。想念。
刘师带一本沉甸甸的书来,目光严肃,一节课,为我们读一篇余秋雨的《道士塔》,读到“我好恨!”,哽咽不能语。
上过那么多节语文课,唯有那节至今难忘。原来,在那个小县城而西以西,还有一处飞天的敦煌;原来,在每天关注小我之外,还有一种切身之痛和遥远模糊的家国相系;原来,痛是可以通过变化的文字穿越历史,着力千钧镌刻于心。
在那个热闹而荒凉的学生时代,这无异于一种难得的精神给养。
绵亘几十年,我从未离开过校园。
如今,我作为一个师者,早晨,看着这些从我身边不吃早餐投身球场擦身奔走的少年。听到有哪一个毛头小子又冒犯到老师,让人难容。
奇怪,那时候这样的人,我们当时并未觉得他在消耗生命,反而是透射出灼灼的风华之光。
那一天,给我的学生读《道士塔》,以我青春的记忆来渲染他们的生命篇章,在那些文字里,遇到昨日的青春,青春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