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死亡》作者:[美] 伯顿·黑尔

李德恩 译

第一章

金·洛莱内把他的汽车开到车库前,关上了发动机。他斜倚在座椅的靠背上,闭目长吁了一声。他实在太累了,并不急于回到自己独居的家里。在这四周寂静地深夜里,他默默地坐在汽车里吸着烟。此刻,他希望默娜能来。可现在,她大概早已熟睡了,不该去打扰她。过了好一会,他才把汽车开入车库,朝家里走去。

他走进了厨房,向食具瞟了一眼,一切都洁净有序。一只准备好的咖啡壶里,盛满了他喜欢的咖啡。果然默娜在家里,他高兴地点着了炉子。

身后的门开了,默娜微笑着站在那里。

“你早就该如此了。”金满意地说:“你搬到我这儿来住,省得再花钱付房租。”

“我从电视上看见了你。心想,你们的事起码还要拖上两天,所以我决定留在这儿。你一定累坏了吧?”

“我快要累死了。”

她嫣然一笑。

“不管怎么说,我可爱上了你这个快要一命归天的人了……你是我亲朋好友中最叫人爱的人了。”

她张开双臂,扑到金的怀里。他们的嘴唇紧紧地粘合在一起,此时此刻,热烈的吻才是他们唯一的生命。

沸腾的咖啡打断了他们夜间邂逅的欢乐。

在这座豪华别墅的中央大厅里,金仰靠在长沙发上尝着咖啡。

默娜坐在他的对面,低声细语地说道:“你该告诉我了。”

“在着陆时出了些问题,其中有一部制动发动机出了一些毛病,不过,最后还是安然地在地面上降落。”

“我从电视上看见你们单单为了着陆就花了两天的时间。”

金点了点头。“我们大家都快要疯了。现在,该轮着他们,那些戴博士帽的人去伤脑筋了。听说打明天中午起,要重新开始试验。”

默娜走到他身边坐下。她是一个身材纤细、体态窈窕的女人。欣长而又优美的双腿,匀称的躯体呈现出柔软线条。她披着一身薄纱,给人一种充满青春、生机勃勃的形象。

“金……”

“我的天使,你还要想知道什么?”

“他们会在金星上找到生命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你的问题。象我们这样智慧超群的人,当然在金星上是不存在的。对这个问题已没什么争辨的必要。”

“那么,我们的所作所为……”

“傻瓜,这纯粹是出于好奇。”

“这太叫人失望了。在宇宙中只有我们孤苦伶仃地生活着,想起来,真令人害怕。”

“谁说我们在宇宙中是形只影单的呢?在一望无垠的空间,有着比我们地球强大千百倍的星球,和成千上万类似我们的世界。在那儿也存在着和我们毫无二致的人类,甚至比我们还要高级得多。”

“我相信你说的话。咖啡喝完了,我们也该睡觉了,你已经很累了。”

默娜把金从沙发上拉起来。他们搂着腰,一起向卧室走去。

金的脑袋,一挨着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默娜站在他的脚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许久。只要在他的身边,她的生命,她的爱将到达如痴似狂的地步,在心荡神移的热恋中魄飞魂销。

她不禁笑了起来。金均匀地呼吸着,健壮的躯体缓慢地、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她自忖很少有人能象他们那样亲密得水乳交融。

伯吉斯教授站在复杂的控制台边,注视着台上小圆灯闪烁的红色光芒。这是一个奥秘。在教授有条不紊的脑海里思索,搜寻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控制台上方,二台彩色电视的屏幕上映出了在火星地面上的探测器拍摄的这个红球的图象。

最后,教授揿了一下按纽,钢门即刻打开。一个女人走进了实验室。

教授命令似地说道:“博士,请您检查一下这个……”

她对小红灯瞥了一眼,拿起了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纪录,和在火星上自动实验室的自动分析仪记录下来的图表。

“您的意见呢?克莉丝。”

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答道:“毫无疑问,从自动实验室取得的样品来看,火星上存在某种放射性物质。”

“英雄所见略同,不过,在确定我的看法之前,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两位科学家停立在那儿,彼此心领神会。

但他们两人在事实面前却犹豫不决,因为这个结果将轰动整个世界。

克莉丝大约有三十来岁,是一个袅娜俏丽的女人。或许她秀美的脸庞上显露出教士般的严峻神情,使人敬而远之。但在她严肃的表情后面却蕴藏着超群的智慧,使她对遥望星球进行的大部份实验中取得了成就。

“还要对各种数据进一步核实。“她不安地说道。

“您要向实验室随时报告情况,因为大家十分关心这些资料。”

“教授,我认为这些资料将会震撼整个世界。”

“是啊!一旦这个消息走露出去,或者公开发表,将会使世人瞠目结舌。”

克莉丝点颌赞同。拿起文件,离开了实验室的总负责人伯吉斯。

在宽敞复杂的中央实验室里,几十位素享盛名的人聚精会神地在工作,他们不时地核对着自动实验室源源不断地从火星发来的、堆积如山的资料。

不久,一个声音传遍了整个中央实验室:“在火星上有生命。”

他们不知道属于哪一类的生命,也许比他们想象中的高级得多。

克莉丝博士审核着各种各样多得数不清的资料,通宵达旦地忙了一天。与这项庞大的计划无关的科学家也期待着……

克莉丝博士离开中央实验室叭已晨曦朦胧了。她所得出的结论是无可争辩的。

自动实验室里灵敏度极高的仪器,对火星尘埃分析后,断定火星上有一种活跃的放射性物质。

中央实验室里一架专线电话,在这不合时宜的深夜里响了起来。

伯吉斯教授拿起耳机说道:“您是奥哈拉少将吗?我是伯吉斯。”

“您好吗?教授。我们接受到飞船发回的非常清晰的图象。”

“我们所得到的远非只是些图象,少将。第二号飞船现在什么地方?”

“在火星的轨道上。”

“高度是多少?”

“大概在五万英里。”

“第二次着陆的负责人是准?”

“金上校,教授。”

“唤,是金上校。”

“金上校怎么啦?”

“请您把他叫来。”

“好吧,我去找他。他明天才上班,我今天晚上就把他叫到您那儿去。教授,不过是否您能告诉我,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自已也没有把握,我只是想和他谈谈关于第二次着陆的细节。”

“我同意您和他见见面。”

教授挂上电话,仰靠在沙发椅上。第二次着陆的的负责人是金,这使他大为不快,但他个人的感情不能扰乱这第二次的行动。

他点燃了一支烟,等待着。

这时,越来越多的资料继续从空间发来:火星尘埃的分析,岩石的密度,土地的质量,绝对零度时的湿度。

教授的思绪真正地混乱了。

第二章

金目不转晴地瞧着屏幕,从屏幕上他看到火星上一片荒芜景色的图象。

“一切都很正常,是吗?”他点烟时问道。

伯吉斯瞥了他一眼。

“你们干得很出色,金。”

“谈何容易,在最后一分钟制动发动机发生了故障。教授,您叫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在厚厚的深度眼镜片后面,伯吉斯的一双眼睛熠熠闪光。

“金,我把您叫来,不是为了要看您,您很清楚我对您的态度。”

“那么……”

“我知道第二号飞船正在火星轨道上……”

“至今还未发现有什么毛病,我们要让它保持离火星地面五万英里的高度。”

“如果具备了着陆的条件呢?”

“一旦第一号飞船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试验,大概五天后便可返回地面。”

伯吉斯对金并不信赖,他在琢磨着该说什么话。

“上校,请您告诉我……是否可以让第二号飞船在第号飞船的附近着陆?”

金霍地跳了起来。

“您说什么呀?教授。事前规定的着陆地点,是在离现在第一号飞船五十多英里的死亡平原。”

“金,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我无法回答。”

“为什么?”

“因为在第一号飞船附近着陆,无异于把五十亿美元打窗口扔出去。人们将要砸烂我们的脑袋。”

“请您再说得明白一些。”

“伯吉斯,您怎么会不明白呢?一艘飞船,一次飞行,加上在火星地面着陆后实验所化的费用,大约五十亿美元。两次飞行将要化掉一百亿美元。我们第一次实验,取得了收获,全国振奋,政府满意。我们第二号飞船进行第二次着陆后,事情的进展要更为理想。但按您的意见,带回来的样品却是……”

“说下去。”

“谁愿意用五十亿美元的代价,带回来的竟是第一号飞船研究和分析过的样品呢?这简直是无用的废物。您愿意买一包没有香烟的烟盒吗?这就是纳税人将会对我们工作产生的看法。第二号飞船应该带回与第一号飞船地区不同、地形完全各异的样品。”

“我坚持第二号飞船应在第一号飞船所在地取回样品。”

“您死了这条心吧,没有人会接受的。”

“您,当然是不会接受我的意见的。我可以保证这里有着严谨的科学道理。”

金喃喃地说道:“伯吉斯,我个人对您的看法与我的工作毫不相关。我敬重您,一个头脑健全的人对悠的才智和能力是无可指责的。但您的打算是不明智的,人们将会把您拟订的计划一脚踢开。”

伯吉斯在椅子上往后一仰。他们虽然坐在控制室的一角,却能清楚地听到其他科学家小声的谈话。他们正在从事资料的接受和分类工作,同时,也不时地听到电波变化的嗡嗡声。

突然,教授嗫嚅着说道:“金,我可以信任你……”

“您?我这一辈子也信不过你。如果我落在您的手里,您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不错,我讨厌您。但对您的职业,我不能无动于衷。”

“那末,第二号飞船停在哪儿?”

伯吉斯直截了当地,但慢条斯理地说道:“金,在火星上有生命的迹象。”

年青的上校冗然挺直了身子问道:“哪一类的生命?”

“目前还不清楚。当然,是一种物质。”

“请您再说明白一点。”

“一种放射性物质。是从火星尘埃中分析出来的。”

“放射性物瓦你们收到这种尘埃的图象吗?”

“收到过。这是一种简单的红色尘埃,但密度很大。”

“如果放射性来源于尘埃的本身,而这些尘埃又是在遥远的年代积累起来的,无疑是可以弄明白的。也许是某种人类的原始种族,不过现在已经绝种了。”

“让我用一种您能懂得的语言向您解释吧。这是些活跃的、但很不稳定的放射性物质。”

金站起来,在控制室里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来回地踱着步子。许久地凝视着电视屏幕。

屏幕上展现出红色阴影的峭岩风光。火星上的风暴掀起一阵红色的尘土,在空中飞扬,然后又重新掉落在地面上。

“教授,您认为在那个地狱似的星球里,存在着某种生命吗?这倒使我想起了一个科学幻想故事来了……”

“科学是不会骗人的,金。”

“也许是这样。但是我不会拿我的脑袋去开玩笑,我绝不会向委员会提出第二号飞船停在第一号飞船的原地。”

“金,我们需要那儿的样品啊!”

“第二号飞船也会从火星的别处带回来尘埃和岩石的样品的。”

“如果在其它地方着陆,我们就没有把握了。恰恰相反,在第一号飞船周围有着生命,这是毋庸置疑的!这是我们人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您很清楚。”

“您别跟我说这些,教授。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我的责任是把第二号飞船送往死亡平原,然后安然无恙地在那儿着陆。接着再起飞,载着样品回到地球。”

“对他们的命令,我什么也不想知道。金,我只要您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第二号飞船,从目前所在的位置,能不能飞到第一号飞船哪儿?”

“当然可以。”

“那就行了,金。”

教授,您听我说……”

“我们没有什么可讨论的,上校。谢谢您的台作,晚安!”

“什么合作,真见鬼!我是履行我的职责,我又不是为您工作,此外……”

“我已经说过,我们的谈话该结束了,晚安!”

金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当他定近钢门时,站住了。他转过身,两眼紧紧地盯着教授疲惫的脸。

“伯吉斯,”他愤然地说道,“您恨我,这对您的工作不会带来任何益处,也不会改变默娜的感情。”

“给我滚出去!”

金激愤地走了出来。

第二天,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发现总统签署的最新命令:

第二号飞船着陆地点离第一号飞船的距离不得超过五百米。

他的愤怒詈骂几乎在火星上都能听得见。

第三章

除了第二号飞船从离第一号飞船不到一百米处取得的火星上尘埃和岩石样品返回外,几个月来都没有什么值得令人兴奋的新闻。

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金也不再为他的职责而忧心忡忡。

打那时起,他没有再和伯吉斯教授说过一句话,他并不引以为憾事。

但是,伯吉斯的名字却经常出现在报纸和电视新闻上,不时地被新闻记者所提及,可谓名噪一时。但伯吉斯讨厌那些宣传就象他讨厌金一样。

有时,有关火星上确有生命迹象的谣传渗透到各个角落,人们对空间冒险又增添了希望。

“你认为在火星上有智慧的生命吗?”

默娜的发问引得金哈哈大笑。

寓所四周树林蓊翳,他们青铜色的躯体上还淌着刚从游泳池里带上来的水滴。

“我的天使,如果你对绝望了的恋人所发现的东西真以为是智慧生命的话,我将把游泳池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智慧需要一个容器盛起来,大脑也要有某种比较坚固的象头盖骨似的盒子装着,这样可以保护大脑。我们所得到的从火星上发来的图象,从放大后的平面图来看,最大也只不过象一些沙粒,是一些尘埃的分子。”

“那么,伯吉斯发现了什么呢?”

“他把他的发现称之为‘跳跃’的放射性物质,或者叫做生命起源的物质。可是从图象上来看,那儿除了不毛之地、岩石和尘埃外,一无所有,甚至连微生物也要逃之夭夭。”

“伯吉斯是颇负盛名的科学家,在宇宙局里是屈指可数的。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都凉了半截了……”

“他是一个人,和世人一样也有搞错的时候。自动实验室确实探测到某种活跃的放射性元素。这种元素也许是这颗星球形成时蕴藏着某种原子塞放出来的,奇怪的是伯吉斯非把它说成是放射性物质逃逸出来的。”

默娜把身子支撑在一只胳膊上,她秀丽的脸庞紧挨着金的脸,微笑着说道:“在我们这儿,伯吉斯的放射性物质成了泡影,成了我们取笑的话柄。”

“我的天使,这正是我想要说的。”

默娜慢慢地垂下了头,金的双臂有力地搂着她,把她紧紧地贴在胸口上。

他们完全沉浸在欢乐中,好象每人都在用嘴唇吸咽着生命的精华。远处的电话铃响了,默娜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

“准是那些火星人在叫唤你。”她咕哝着说道,把身子斜躺在绿色如茵的草坪上。金猛地站了起来。

“我邀请他们来作客!”他喊着,朝房里跑去。

当他回来时,在他脸上紧蹙的双眉已消失了。

“我现在要走。”他急促地说道,“第二号飞行器在返回时发生了故障。”

她没有再说什么,她完全了解金对工作的责任感,和把整个身心投入工作的热情。这些已是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了。

金站在那儿,留恋地向在阳光下闪烁的游泳池瞧了一眼后,径直往房里定去。

默娜走进卧室时,他已经穿好了衣服。默娜身上的两件小巧的服饰使她的美貌更为俏丽。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金不安地说道,“要是你感到苦闷,就到电影院去散散心,也可以回你原来的住所里消遣几天,我也要乘这个机会把情人带来。”

“你总是不正经。”

他呵呵地大笑。在他离去之前,他们拥抱、亲吻。

当金开动汽车队对她喊道:“等着我,我的天使,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默娜木然地站在那儿,无言可答。当汽车风驰电珍般吼叫着奔驰远去时,她启齿想要说什么,但为时已晚了。

她缓缓地往房里走去,金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萦回。

“为什么我不跟她结婚呢!”

金急匆匆地住里走去。这时,一排排的彩色电视屏幕,巨大的指令板,控制台和指示仪在迅捷地闪烁。电子计算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正在核实飞船的航向、热量和速度的数据……

金注视着他的助手递给他的图表说道:“这是什么笨拙的家伙干的,托尼?”

“你怎么能把我们最先进的电脑叫做笨拙的家伙。就是它给我们输送了这些资料。”

“你让我再看一遍……”

金在控制台前坐下,他的助手站在他的身旁。

金再次阅读这些资料时,他的助手说道:“确实好象有一股强大的、真正的力量在改变飞船的航向。”

“什么力量?”

“不知道,上校。”

“等一等,是否有人企图利用另一种空间实验室掳走我们的飞船。”

“俄国人?这太冒风险了……如果飞船改变航向,我们可以跟踪它,能够找到飞船的去向……”

“你还有其它的答案吗?”

“没有,上校。”

“是否有人发现了我们的波长,指挥系统,企图干扰我们,从而把飞船弄走……托尼,你等一等,这也不太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能接受干扰波。这该死的玩意儿!飞船上装属了一台价值五十万美元的仪器,这台仪器专门用来排除不属于我们的电波。托尼,对这个问题,我们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我们要进一步核实计算机的资料。”

“我马上去核实。”

“特别是最新的资料……”

他的助手如流星似的跑了出去。控制室里的另一名军官气急败坏地走来。

“金,我们处于困境了。”

“发生了什么事?”

“飞船明显地改变了航向。我们要开启制动火箭,让它回到原来的轨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用计算机计算一下,然后核对座标。”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金借助于专为这次飞行设计的电脑,专心致志地进行复杂的演算。

他的助手拿看录满资料的磁带走了进来。

金手足无措地说道:“真是荒唐!地球上没有人要改变飞船的航向,也没有任何干扰我们的电波,而它本身却要改变轨道。”

“上校,要使飞船听我们的指挥并不容易。你看这些资料。”

这些资料是计算机计算的结果。金紧锁双眉,凝视看他年轻助手,仿佛第一次才见到过这个年轻人。

“飞船出了毛病。”他抱怨地说道。

“不会是示波器出了毛病吗?上校。我们已经进行了核查。”  “我都知道了。好象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要控制飞船‘这种力量来自于‘内部’。”

“你说什么?上校。”

“没有什么。”

金走入了飞行控制室,两名军官惊愕地看着他。

“上校,你看,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名军官喃喃地说道,“好象飞船上有一个发疯的驾驶员……我们要用大量的燃料纠正它的航向。”

“用多少燃队这无关紧要,但要快。耽搁的时间越长,飞行器偏离得越远。”

“对!……我可不用负这个责任。”助手庆幸地说道。

金心里咒骂着。他清楚地知道,这个责任将落在他的肩上。

“上校,我们控制住飞船了!”

他瞧着飞行控制台的指示仪,飞船在正常的轨道上飞行几秒钟后……

“关闭所有的发动机!”最后他命令道,“要控制住它,那秒钟也行。只有上帝才知道这个没用的废物将往哪儿飞。”

“上校,这可不是飞行队长说的话呀!”一名军官笑着说道。

“杰弗斯,如果飞船失踪了,我的乌纱帽也将丢了。我还不想结束我目前的生涯,回农场去养鸡呢。”

他们连续几个小时的紧张工作,每个人都流露出疲惫不堪的神态。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的忙碌,几个月的紧张生活,使得大家都精疲力竭了。金多么希望一下子了结这项使命……不管其结果如何。

他们就这样干了三个多月,人们或多或少地感到自己苍老了。

第二号飞船最终安全地回到了地球。伯吉斯教授和其他的科学家们,将设法揭开这个前所未闻的奥秘……

第四章

金从睡梦中醒来,端详着默娜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

“亲爱的,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默娜柔声絮语地说道。

“现在几点啦?”

“我只能对你说你巳连续睡了十二个小时。”

“真的!”

他精神抖擞地从床上起来,走入了浴室。当他穿好衣服时,咖啡的香味已扑鼻而来。

默娜轻声细语地说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又要干什么呢?”

“休假。飞船已经隔离起来,带来的样品也密封在铅制容器里,等待伯吉斯和他的小组进行详细的检查。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有想好。”

“那末我们一起商量吧。”

“金,你要给你弟弟约翰尼打个电话,我发觉他和你说话时总有点心绪不宁。”

“他不管对什么事,总是局促不安。我的天使,这种咖啡色正味浓。”

“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不会见异思迁吧。”

“你说的什么呀?”

“你不是说过我们要结婚吗!忘啦?”

“噢……”

“有时我真想用锅砸你的脑袋。”

“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

他点起了一支烟,走到电话机旁,给座落在小山丘上的他弟弟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伊洛娜,我是金。”

“金,亲爱的!在你们奇妙的飞行最后阶段,我们从电视上看见了你……是那么的激动人心……”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啊,亲爱的弟媳。约翰尼在家吗?”

“你说呢!当然是在工厂里了。除了他的办公室和工厂,你休想在别的地方能找到他。最近,他好象很忙。”

“他打电话给我,说要和我谈谈。”

“那么你在他工厂办公室准能找到他。金,我们什么时候能在这儿见到你?我有一大堆美人给你介绍呢!你也该成家了……像你这样声名卓著的人物……”

“在我身边就有一个绝代美人,她叫默娜,是一个天使。”

“说正经的,金。你别搞那种风流韵事。”

“我不懂什么风流韵事。她长得很美,你想她有多美就有多美。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亲爱的,现在我给你丈夫打电话。”

他挂上电话的同时,埋怨他弟媳说话啰嗦。

片刻后,他听到了他弟弟的声音。

“怎么啦?约翰尼。你给我打过电话……”

“是的,金。我要见见你,越快越好。”

“有什么事吗?我正好在休假。”

“有一件紧要的事,你什么时候上我家来?或者来我办公室……”

“是不是有关造纸厂的事?”

“似乎有点关系。”

“你别跟我谈造纸厂的事。对造纸工业,我一窍不通。”

“别开玩笑了。金。我得到了……警告。”

“什么?”

“金,他们威胁我……”

“这倒象一个侦探故事。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一点儿不知道。”

沉默片刻后,金不以为然地说道:“约翰尼,在一小时内我就赶到。你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种行业值得你去喂饱他们的肚子……”

他挂上了电话,默娜问道:“亲爱的,你要去干什么?”

“我的天使,我的弟弟遇到危难的事。”

“你想上工厂去吧?”

“当然啰!”

“我跟你一块儿去,我有好几个月没有出城了。”

“好吧,不过你得多穿一点……懂吧?”

她对看镜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我敢和你打赌,工厂里没有一个工人会喜欢我这身打扮的……”

“你快成了女神了。”

半小时后,他们离城远去了。

他们下车后,俩人惊奇地眺望森林和山峰的奇特景色。虽然金以前到过这儿,但当他接触到几乎是原始的大自然时,仍不免有着新异的感受。

庞大的造纸厂破坏了大自然的美,连那条昔日富有诗情画意的河流,也变得混浊不堪,由于在河上修筑了堤坎,水的落差发出的轰呜声响彻周围的地区。

默娜喃喃地说道:“金,要不是那座工厂,这儿倒是真正的天堂。”

“我的天使,这就叫做进步。我们走吧,我弟弟会在那座疯人院似的工厂里到处找我们的。他当上经理后,成了造纸厂的国王了。”

“你是长子,为什么你放弃了?……”

“甭提它了,我们不是在中世纪。我不喜欢那类工作。自从我祖父建立这座工厂以来,我们家总是有人对这种行业感到厌恶。我父亲干上了这一行,他从未快活过。现在,我弟第也没有开初时那样得意了。”

他们在堆满纸张的宽阔办公室里找到了约翰尼。他只有二十七岁,要不是他从事这项力所不及的繁重工作,初看起来,他还到不了他应有的年岁。

“我感谢你的到来。”他握着他哥哥的手时,说道,“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金放声大笑:“默娜也可以听听。不久,她就是你的嫂子了。”

约翰尼大吃一惊:“这是一件严肃的……”

“我们已经严肃地考虑过了。”默娜莞尔一笑。

当他们坐下时,金说道:“约翰尼,你的脸色不好,你要知道我虽过了几个月地狱般的生活,可你好象比我还老得快,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哎,问题成堆,工人罢工,机器更新,净化厂的运转……金,这些都是小事。”

“那末,我们谈谈大事吧。”

“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声音嘶哑、说话含糊不清的人打给我的。他说通过调查知道,我还不满二十七岁,说我很年轻,不到该死的时候,他们要审慎地再研究一下。然后,挂上了电话。”

“竟有这样的事!你要知道,世界上还有些神经不正常的人。”

“金,别开玩笑了。”

“兄弟,在现今的世界上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即使真有其事,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威胁一个人。什么原因引起别人反对你呢?为了一个女人,还是其它什么的?”

“你是了解我的。”

“是啊,我们是同胞兄弟。”

“我看只能是为了工厂的事。”

“我不明白。”

“我收到了要买这座工厂所开的价格。”

“把造纸厂卖出去?”

“是这样。”

“兄弟,做买卖也不是这样做法的。用威胁手段强迫别人把正在开工的工厂卖出去……在我们的这个时代早已结束了。你想想,是否还有其它的原因。”

约翰尼摇摇头。

“他们对这座工厂很感兴趣。我做了一些调查,发现代表某家跨国公司利益的财团……依我看,他们想控制尽可能多的造纸厂。据我所知,他们在欧洲已垄断了造纸工业。”

“你的意思是他们威胁你,是为了迫使你出卖工厂?”

“事实就是如此。”

金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他们太无法无天了。

“约翰尼,你知道是谁出的价格吗?”他问道。

“一个叫柯克帕特里克的人,是一家财团的代理人。”

“我们看看他们到底耍的什么把戏。他们要付给你多少钱?”

“他们开的价格是合理的。如果我要卖掉工厂的话,那个数目是足够了。”

“这就奇怪了,朗然他们要威胁你,这桩买卖的价格……”

“我知道你想说他们要用低廉的价格买下这座造纸厂。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金,你手头上不是有我们工厂的股票吗?你有权和我决定……还有我女人和克拉丽莎。”

“我们的妹妹克拉丽莎会接受我们的决定的。至于你女人伊洛娜,我可不知道她是什么意见,最好你去了解一下。”

“我女人讨厌工厂。”

“你瞧,约翰尼。我对生意经一无所知,假如你认为把工厂卖出去,有利可图的话,你就算上我一票,要是用威胁手段强迫你卖,你千万别把工厂卖出去。还有……如果施加压力迫使你让步,在这种情况下,决不卖。”

“我知道你会说这些话的。金,我们怎么才能按你的要求去做呢?何况那个人是拿某财团津贴的人。”

“必需……”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约翰尼拿起耳机,咕哝着说道:“我是约翰尼。”

惊讶的神情在他苍白的脸上流露了出来。他做了一个急促的手势,金急忙走到他身边,把耳朵贴在耳机上。约翰尼踌躇地说道:“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呀?”

那个声音确实又嘶哑又奇特。

“约翰尼,那天我曾警告过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年轻,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早就发生了。我跟你再说一遍,假如你把工厂卖给我们,你将享尽荣华富贵。要是不卖,只有死路一条。”

响了一阵噼啪声后,电话中断了。

约翰尼不安地说道:“听见了吗?金。”

“都听见了。”

“不会再有什么怀疑了吧。”

“和你说的丝毫不差。”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你把那个财团代理人柯克帕特里克的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他。”

约翰尼把记事本上的一个地址写在一张纸片上,笑着如释重负地说道:“金,你需要我什么帮助吗?”

“我去走访一下,在搞出头绪来以前,你要格外的小心。你有手枪吗?”

“有一把左轮手枪……还是我们第一次去湖边别墅度假时买的。”

“你左轮手枪随身带着,一旦事情有了眉目,我就来看你。”

“谢谢你,金。我知道解人之危是你的天性。噢,我们在电视报导中见到了你……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作。”

“这不能归功于我一个人……目前,你还和以前一样管理工厂,其它的事由我来处理。”

“最近,工厂里也没有什么大事。最伤脑筋的是废水净化和机器更新。”

约翰尼转身对默娜微笑着说道:“我很荣幸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员,我为你骄傲。你了解我的哥哥,只是……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我懂,约翰尼。我要对他多加约束。”

几分钟后,他们与约翰尼告辞。

午时的阳光照射在山岗上,给枫树叶抹上斑斑点点的金光。

金驾驶着汽车在斜坡上疾驰,默娜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你弟弟的威胁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可怕东西?”

“不知道,我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可以这样说,两者中必有一人败下阵来。”

“看起来不免有点儿荒唐,一个举足轻重的财团居然采取这种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它要巧取豪夺你弟弟的工厂,何必要出高价呢!这不是矛盾的吗?”

“我会弄清楚的……这些该死的家伙。当我对那个财团进行调查时,他们会象飞机那样向我俯冲轰炸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亲爱的,我多么需要你啊!”

她蜷缩成一团,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整个行程对她似乎是漫长的没有止境的。汽车以每小时八十英里的速度向前飞驶,她不能冒着风险去吻一下汽车驾驶员……

第五章

柯克帕特里克是一个满脸红光、矮胖的人,在他厚实的眼镜片后面长着一对鹰眼,说话时手势频繁而又突然,不免使人想起鸟的动作。

“金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他惊奇地嚷道,“我甚至怀疑您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只不过重复那个人在电话里说的话。他说得很清楚,如果我弟弟不把造纸厂卖掉,他就死路一条。至今,只有您提出过要买我弟弟的厂子。”

“这是荒谬的……我们不做这种买卖。要是您跟您令弟谈一谈,您就会知道我们出的价钱是慷慨的。”

“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买我们的造纸厂呢?”

柯克帕特里克叹息着说道:“在我们造纸业各大公司中有一条不成文的密约,我不妨给您透露一点……纸张的价格。”

“如果您认为方便的话,话您说明白一点。”

“在世界上,尤其是在发达国家,纸张消耗得如此之多,实在惊人。您不妨计算一下这个数字。最近在部份地区,纸张的价格上涨,我们想控制尽可能多的造纸厂,以便制定世界范围的价格。我们不愿出现人为的通货膨胀。这一点,我想您是知道的。我们要在物价波动中,尽量少受些损失。您想想,一吨纸只值几分钱,几百万吨、几亿吨纸,亏损的数字有多大!”

“我很同情你们的处境。”

“这就是我们要买令弟工厂的原因。”

“为了这几百万吨纸,难道可以肆元忌惮地使用非法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譬如,对我弟弟的威胁。”

柯克帕特里克做了一个全然否认的手势。

“金先生,在我们这方面并无使用威胁手段的必要。好吧,为了消除您的疑虑,我撤销购买令弟工厂的建议。很遗憾,令弟有管理工厂的才能,对我们造纸业大有好处。既然你们反对,我放弃原来的打算,以表明我与那个荒唐的威胁无关。”

“即使您已取消购买工厂的计划……我仍然要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我相信您会说到做到。”

“柯克帕特里克先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吓倒我和我的弟弟。”

“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过,恕我冒昧地说一句,行吗?”

“请说。”

“法国人在秘密交易中常常爱说的一句惊人妙语:一箭双雕。您在调查这个威胁的同时,不妨和令弟商量一下出卖工厂的事。”

金紧蹙双眉,茫然地凝视着他。无论他的话语,还是他说话的态度和声音似乎很衷恳。

金站起来。

“我不了解我弟弟的最后决定。”他说道,“不管怎么说,柯克帕特里克先生,在消除对你们的怀疑之前,工厂是不会出卖的。”

“请您相信我,如果您发现有人要伤害令弟,请您给我打一声招呼,我将不胜感谢。”

金阴郁地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当他打开车门时,无线电话响了起来。他一骨碌坐在方向盘前,拿起了耳机说道:“我是金。”

“你是上校吗?我是奥尔德曼,我是打的专线电话,先生,大家都把你找疯了。”

“发生了什么事?”

“请你赶快来飞行控制中心。”

“好吧。”

汽车飞也似地疾驶。在汽车上他不再想起和柯克帕特里克的谈话,也不再思虑他弟弟出卖工厂的问题。根据他的助手奥尔德曼短促的说话声,大概在飞行控制中心发生了某种需要他去解决的严重事故。

他穿过控制室,来到了宽大的作战室,他发觉到处都笼罩着激昂的情绪。

在作战室里,金迎面碰上了他的助手奥尔德曼,他好像第一次去赴约的小伙子,显得异常的激动。

“你好呀!奥尔德曼,出了什么事?”

“一场灾难,上校。”

“灾难?”

‘发生在实验室里,先生。负责安全的官员都在那儿。”

实验室位于第二号地下室。金下了电梯后便碰上了两名警备部队的战士。尽管他穿着和他们同样的军服,他们还是检查了他的身份证件。

他走过了用钢板制成的墙壁,遇见了和另一位科学家正在热烈交谈的伯吉斯教授。

金不解地问道:“伯吉斯,发生了什么事?”

“啊,是您……有人破坏了化学实验室,布鲁克教授死了。”

“您是说有人把他杀害了!谁破坏了实验室?”

“还不清楚。”

他离开了他们,走进了实验室,只见安全局的专家们正在忙碌着。

硕大的化学实验室成了一堆瓦砾。破坏是完全彻底的,犹如几头发疯的野象,在林间横冲直撞后留下的一片悲惨的景象。

大家都黯然神伤。

军官们聚集在穿白色工作服的尸体周围。

金走近他们,发现那具尸体正是克鲁克教授,一位世界上最有才华的化学家。

当金看到他的脸时,混身感到一阵战栗。死者的一双眼睛如同两只白色混浊的球,整个脸,由于剧烈的改变都收缩在一起了,好象难以忍受的痛苦使肌肉紧缩和扭曲了。

最使他恐惧的是那一对成了白色混浊的眼睛。

这时,莫里斯博士出观了。他显得深沉、惆怅。

“用什么东西杀死了布鲁克教授?”一个军官问他道。

“不知道,在我的一生中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博士,破坏了实验室、杀死了布鲁克教授的不会是妖魔的杰作吧。”

“我的看法是布鲁克教授本人造成了这次严重事故。他的手被刀口划被了,衣服被撕碎了,身上留有伤痕。此外,玻璃碎片嵌入了皮肤,扎入了衣服……至于他的死因,等验尸后再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大夫扒开人群,离开了凌乱不堪的实验室。

安全局负责人达夫,拍了一下金的胳膊,说道:“您好!上校。您的看法呢?”

“这是疯子的创举。”

“我首先要做的,您听着,命令各部门的负责人把他们的下属都召集起来,我要询问当时在场的人。我想他们一定会看到某种可疑的现象和在各部门中可疑的人,他们或多或少会反映一些情况吧。”

“您比我更清楚地知道,只有通过警卫才能进入中心实验室。您真的相信一个罪犯作案后,能大摇大摆地进出自如吗?”

达夫气恼而又惶惑地说道:“我知道这是无用的。不过,总得找个地方下手呀!您命令您的下属赶紧集合吧。”

“好吧,达夫。我不相信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

果然,长时间的详细询问,对这件神秘案子的解决并未带来任何光明。达夫和他的手下人员问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已是深夜了。他们的这一套做法把大家搞得神经紧张。

金惴惴不安地回到办公室。他刚踏坐定,伯吉斯教授也跟着走了进来。

“安全局的官员都已走了。”这位科学家带着疲倦的声音说道,“金,您对这次事故有什么看法?”

“无从谈起,这次事故是那么奇特,很难谈什么看法。”

伯吉斯神经质地抽着烟:“布鲁克教授死得太惨了……”

金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看他:“伯吉斯,你应该扑在我的肩上痛哭一场才对,要不,你随便选哪一个人都行。”

这位科学家摇摇脑袋,眼镜后面的一双疲惫的眼睛闪耀着光亮。

“金,现在不是谈个人感情的时候。这次事故……您还是给我讲一讲飞船返回时你们遇到的困难吧。”

“您不要把这件事和另一件事混淆起来,径渭不明。”

“说真的,我是乱棒齐下。”

“我不懂您的意思。”

“金,您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家伙。”伯吉斯愤懑地咒骂道,“您在情场的得意,使您心高气傲,可是您的勇气……”

“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不,对您来说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不是吗?您勾引了默娜。”他激动得说不下去,但又深怕接不下话茬,继续愤慨地说道,“您什么时候才对她厌倦,然后再找另外一个女人替换她呢?”

“我不知道,也许为时不会太长,你知道吗?教授,我快要和她结婚了。”

伯吉斯僵立在那儿,眼睛里流露出迷茫的目光。

“结……婚?”他结巴着说道。

“对,结婚。”

金把身子靠在沙发上,沉静地抽着烟。此时,他很同情伯吉斯。这位教授把他毕生的精力都投入了科学事业,当他需要生活,和人们—样生活的时候,一个女人赢得了他的心。他爱她,但恰不逢时,另外一个男人已走在他的前头。

伯吉斯让时间默默地飞逝过去,这样他可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金,我们暂把个人恩怨抛在一边吧,”他愁眉苦脸地说道。“飞船返回地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你一定见过一片树叶是怎样在空中飘荡的。飞船就象那片树叶一样,偏离了轨道,在空中飞舞,我们只得把所有的辅助燃料都用上了。”

“我记得,您曾说过在飞船内部有一种奇特的力量控制看飞船。”

“我说过。那时,我们已完全失望了。”

“金,你说的是对的。”

“我不懂您的意思。”

“您能想象得到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在一段时间内力图要控制飞船的航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我刚才跟您说的那种力量不产生干扰波,只有从地球上发射到宇宙的空间站,才能进行这样的活动。”

“上校,虽然我怀疑您的想象力,但是您要充分发挥您的聪明才智。您的脑袋已开始僵化,这对我们工作不利……不过,您要尽力而为。对吗?”

“嘲笑不会对您有什么好结果的。”

“您能想象得到,”伯吉斯好象什么也没听见,他继续说道,“一种来自内部的奇特力量要控制飞船。”

金摇了摇头,差点儿纵声大笑起来。

“教授,您对您的想象力太自负了……当然,我们应竭力丰富我们的想象力,一种我们全然不熟悉的力量隐藏在飞船内,和飞船一起在空间旅行,企图要控制飞行器的航向。下面该怎么想象呢?”

伯吉斯用手抚摸自己的脸,显得疲劳的样子。

“飞船的控制仪受到电磁波的操纵。”他说道,“电磁波是由基地发射的,对不对?上校。”

“话是这么说,起初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有些保留,您说下去。”

“脑髓X光摄影同样能对大脑产生电子波……”

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双眉紧锁,死死地盯着那位科学家。

“你是说飞船的控制仪就象一架脑髓X光摄影机,它发射的电子波能控制人的活动?”

“我们谈的是假设……一种简单的推测,但您得回答我的问题,金。”

“您总是提出问题让别人回答,您还是把这些问题丢开吧。”

“飞船的电子控制仪能受脑电波的指挥吗?”

金霍地站了起来。

“伯吉斯,您大概糊涂了吧。这几个月来的紧张工作使您太累了……”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既然飞船能受电子波的指挥,为什么不能按脑电波行事呢?上校,您不是不知道某些人具有超自然力,以前人们认为这是一种奇迹,不可理喻的现象。今天我们从异常心理学的角度给予了科学的解释……”

“我熟悉异常心理学。伯吉斯,请您允许我说一句,如果您真的以为一个具有异常心理学的人,能够从地球上控制在空间飞行几亿英里的飞船,您大概真的是疯了。”

伯吉斯沉默不语,镇定自若,更深地坐在沙发里。

办公室里的静寂持续了约十分钟,金感到异常的不安。

“请您再讲下去。”他焦虑地说道,“不过,别说得太玄了。”

“上校,您不妨用飞船做一次试验。”

“什么?您是知道的,飞船处于隔离状态。”

伯吉斯看了一下手表。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上校,我们是否可以从控制中心,通过电视线路观察飞船的内部情况呢?”

“当然可以。”

“请您不要动。”伯吉斯敏捷地站起来。“我正在等一个人,也需要您的帮忙。”

他飞快地定了出去,好象有人跟踪着他似的。

金无所事事地坐在那儿。现在他正在为伯吉斯的大脑是否正常担起心来。看来,也许有必要给他作一次心理检查。如果他的思维真的混乱了,作为一个科学研究中心的最高领导人,还呆在这个岗位上是异常危险的……

第六章

陪伴着伯吉斯教授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他在西服的翻领上佩着“来访者”的字样,没精打彩地和金握了一下手。

伯吉斯说道:“上概这位是斯克利教授。我希望你们二位留在这儿。”

“为什么把我也留在这儿?”

“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将能帮我们一下忙。”

“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伯吉斯叹了一口气,不理睬他的问话,径直把“来访者’带到隔离舱。通过隔离舱上的用厚实玻璃做成的窥视孔,可以清楚地看到窗里的飞船。

金看着他们两人在低声耳语,然后都从隔离舱里退了出来。

“金,斯克利教授留在这儿。”伯吉斯说道,“他坐在这张椅子上,我和您上控制室去。”

“为什么?”

“您甭提那些没用的问题,免得我用不切实际的回答来浪费时间。”

伯吉斯教授急忙走了出去,金只得跟随着他往外走。当他看见一名负责安全的军官站在隔离舱门口时,他放下了心。

他们站在控制台前时,伯吉斯说道:“接通飞船的内舱,让我们看一看它的指令板。”

“什么指令板。”

“你是不是装糊涂,我说的是控制飞船航向的指示仪,你们是怎么叫的?”

金掀了几个按纽,一组发亮的小球即刻开始闪烁。他调整搂一下按纽,在控制台上方的屏幕上出了一个小型的控制台。在小型控制台上也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小球。

伯吉斯从口袋里掏出抽珍对讲机,他对着对讲机说道:“我是伯吉斯。您听见了吗?斯克利。”

一个铿锵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教授,我完全听到了。”

“那么,开始吧,您要记住我跟您说过的话。”

他关上了对讲机,双手微微颤抖。

金不耐烦地说道:“现在你们要干什么?”

“斯克利是世界上杰出的异常心理学家,他在隔离舱的外面指挥飞行器。”

“伯吉斯,我真为您担心,您应该让医生好好地检查一下。真的,您的朋友……”

“注意操纵,你们怎么叫的?”

金把目光移向屏幕,说道:“好吧,我也跟着你们玩这场游戏,日后您不要说我不跟您合作。但是,这场游戏完了以后,您得去住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必须去中央神经医院进行检查。”

“好吧……不过,您现在马上进行这项试验。”

他在座位上挺了一下身子。当他看到飞船控制台上的指示灯突冗地在跳动,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伯吉斯喃喃地说道。

“飞船上的仪表正在运行。”

“上校,您在这儿要控制住这些仪表。”

金急速地调整控制台上的各类仪表。飞船上指示灯光的跳跃说明这次试验已经开始,接着都熄灭了。旋即指示灯光又开始闪烁起来,无疑,另外有一种力量在操纵着飞船。

“仪表在运行……不用说,都很正常。如果说起飞的指令一下,飞船将会腾空而起,没有人能够遏制它……”

“上校,飞船可没受您的控制啊!”

“是啊!它受到某种力量的操纵。”

“金,是斯克利在操纵飞船。现在您相信他的能耐了吧。”

金迷惑地呆望着屏幕,只听见控制台上电子录音机发出的嗡嗡声。他不时地凝视着屏幕,调整控制台上的仪表。现在他被眼前出现的情况摄服了。

几分钟后,伯吉斯对着袖珍对讲机说道:“行了,斯克利,谢谢您。明天我去您的研究室找您。现在请您对门口的警卫说一声,让他陪您出来。”

金陷入了沉思。

“伯吉斯,说实在的,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罕见的现象。”

“这不是一种现象,而是地地道道的科学。”

“我同意您的说法,但这并不等于解决了我们的问题。尽管他具有强大的脑电波,但不见得他能操纵远在千里之外的飞船。”

“刚才的试验说明强大的脑电波是可以操纵飞船的。”

“但不是飞船在飞行的时候。”

“如果……大脑发射的电波,它的指令到达飞船……”

金惊愕得呆若木鸡,无言以对。

最后,他说道:“恐伯您想说的比刚才您所说的还要严重得多,对吗?”

“您又在揣度别人的心思了。的确,由于某种力量强使飞船改变航向,看来这不是不可能的,但飞船不是差一点儿飞得无影无踪了吗!这种力量竭力要控制飞船,同时抵销飞行中心的控制。”

伯吉斯长吁一声,似乎又感到连日来的劳累。

“如果我们把别的星球上发出脑电波的人看作和我们一样的人,或者近似于人类的人,我认为这种说法是愚蠢的。金,在这广阔无垠的空间,存在着千千万万不同于我们地球居民的有思维的人。”

“我相信您说的话,伯吉斯,不过,您把这件事坏的方面讲得过于严重了。”

“不错,金。”

“那末,请您再给我解释一下我最后的一个疑点,然后我就回去睡觉。飞船返回地面后,那些有着神奇头脑的人又在哪儿呢?在飞船飞行时,他总不能下来吧!就象坐在行驰的公共汽车上不能下车一样……”

“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金。”

“是一种隐身的人?”

“无可奉告。我也找不到答案……无法回答!自从看到布鲁克在实验室身亡后,我的遐想一个接着一个,但都是些猜测。似乎可以肯定的是在布鲁克死前,他用恐怖手段摧毁了实验室。”

“为什么是布鲁克本人毁掉了实验室呢?这又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当事故发生时,在中心实验室里还有许多人。”

“金,布鲁克着手研究火星尘埃分子,这是规定的第一项实验。首先由他开始对尘埃分子的分析工作。”

“您是说……火星尘埃里包含某种生命,这种生命突然使他发了疯。是这个意思吗?”

伯吉斯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

“我不知道……真该死!”

“不是轻而易举能想象得出来的,如果不确实……谁又能相信呢?”

“假如果真如此,金,世界上将会有一场大灾难。要是这种尘埃在空气中扩散,如果……”

“伯吉斯,您的‘如果’也太多了。飞船飞回来了,我的责任也就完成了,我感到无限的欣慰。倒霉的是您,责任全落在您的身上了。”

“是啊,我明白我所肩负的责任。对火星尘埃的实验,我要亲自来做。金,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金点了点头,他看着教授脑袋紧缩在两肩里,蹒跚地走出了控制室。伯吉斯教授突然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了。

金孤寂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垂目沉思。他觉得伯吉斯的想法有其可取之处。对火星尘埃进行第一次化验分析的化学家离奇地死去,他要追根究底,找出合理的解释,但目前还无法办到。

也许对死尸的解剖能揭开它的奥秘。

最后,他站起来,对周围的一切进行了检查,然后离开了控制室。他漫不经心地走出了大楼,坐上汽车,恨不得马上回到默娜那里,只有在他们的天地里他才能得到欢乐,摆脱烦恼。

第七章

默娜在床上辗转反侧。晨曦微露,晨晖还未射入房内的时候,花草的芳香透过开着的窗口溜了进来。

金侧过头,向她瞧了一眼。默娜翻了一个身,在他耳边咕哝了几句。她的头挨着金的时候,她的长发触到了他的脖子,使他感到一阵搔痒。

忽然,默娜睁开了双眼,她的目光和金的目光碰到一起了。

“我把你吵醒了?”她温情地说道。

“没有。”

“你晚上没有睡着?”

“一分钟也没合上眼,可以说彻夜不眠。伯吉斯把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寨进我的脑袋里了。”

默娜叹了口气,然后舒适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闭上了眼睛。

“有时,我想你应该换一下工作,”她懒洋洋地说道,“这样,你的紧张情绪就会松驰下来。”

“最糟糕的是我对其它工作没有一样在行的。”

“你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无论哪家航空公司都会雇佣你的,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他没有再说话,片刻后默娜又睡着了,她长长的秀发散落在他健壮的胸脯上。

金对布鲁克教授神秘地死去和实验室的毁坏又盘桓了许久,但始终找不出答案。阳光透过窗子射了进来,他决意不再思索这些不属于他职权范围内的事,强制自己睡上一觉,但他所作努力都白费了。

他们欢快地泡浸在游泳池水里,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不久,电话铃声中断了他们在水中的戏耍,把金拖回到他要逃避的现实。

这是伯吉斯打来的电话,他脆弱的声音似乎在向他哭诉。

“他们要叫您去。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已经议论过那件事,所以事前我给你打一个招呼。”

“什么倒霉事要叫我去?”

“验尸。为了这事,奥哈拉少将把各部门的头头都召了去。他们说布鲁克的死,是由于某种东西烧坏了他的大脑。”

金不耐烦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您说什么呀,伯吉斯。什么东西能烧坏一位化学家的大脑?”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解释得通。金,请您不要说起我昨晚的想法,至少在条件末成熟之前,请您保持沉默。”

“遵命,教授。但您的朋友斯克利……您能保证他不会说出去吗?”

“他是我的老朋友,我绝对信任他。”

金挂上了电话。

在默娜的埋怨声中,他穿好了上装。他在穿裤子时,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奥哈拉少将打来的电话,命令他立即回去。

阴郁和不安笼罩着整个大厅。空间控制中心各个部门的头头,都在听取茫然若失的莫里斯博士的报告,他本人对这种现象也无法……

“从科学的含义来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因此无法使诸位得到满意的解答,我相信至今对诸位都是一个谜。不过,对布鲁克的尸体解剖后,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无可争议的,他的死是由于大脑烧伤后引起的。”

与会者沉浸在一片惊愕的沉默中。

医学博士继续说道:“虽然我对发现这种现象的秘密不抱任何希望,但我仍然仔细地检查了被毁坏了的实验室,想从中找到某种产生这种神奇观象的东西。”

“博士,您为什么这样积极地去搜查呢?”奥哈拉少将问道。

“诸位,请稍加思索一下,就会明白其中的奥妙。一个人的大脑在他的脑壳里,怎么会被烧伤呢?假如有一股强大的电流,也许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不过,这种假设是不切合实际的,不存在这样的电流。”

“博士,您怎么能一口咬定就不存在这股电流呢?”金犹豫不决地问道。

“如果真有这股电流存在的话,为什么他的头皮和脸上的皮肤都不留丝毫的痕迹呢!电流的灼伤,首先是在人体的外部,然后才进入人的大脑。布鲁克脸上的皮肤,脖子上的皮肤和头皮都没有被烧伤的迹象,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没伤着。相反,他的大脑倒被烧坏了。诸位,谁能解释这种现象呢?反正我是无法解释的了。”

伯吉斯显得六神无主,他的双目比以往更酷似老鹰的眼睛了。他干涩地说道:“博士,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是说有人认为布鲁克之死,是因为电流从脑壳里烧坏了大脑,是这个意思吗?”

“您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电流在人体外部不留下任何伤痕,就进入脑壳,竟把脑子烧坏了的。”

大厅里响起了一阵低声细语的嗡嗡声。

金向大家问道:“我们暂且不谈关于电流的假设。我们现在再想一想,世界上是否还有另一种方式,在人体外部不留下任何伤痕的情况下,只烧坏脑子的现象,就象布鲁克教授那样?”

“我可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博士答道。

“少将呢?”

他对金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象布鲁克那样死得离奇。”

金慢慢地转过身来,对伯吉斯问道:“那末,您呢?教授。”

“我也得不出合乎逻辑的解释。”

布鲁克之死像幽灵一样在人们的脑海里萦回,可谁也不敢作出正面的回答。尤其是金,他事先已向伯吉斯作过保证,因此他更不敢直接把他的想法谈出来。

最后,还是少将本人无可奈何地说道:“诸位,我们有责任弄清布鲁克的死因,大家都知道布鲁克教授是第一个对火星尘埃进行分析的人。他的死是否与他的实验有关,和分析火星尘埃有关呢?”

金本能地朝伯吉斯瞥了一眼。

伯吉斯回答道:“正因为我们对布鲁克的死全然无知,所以我打算亲自来做他生前未做完的分析。”

大厅里发出了一阵议论。有人用好言劝阻教授,但没有人对火星尘埃做试验提出具体的办法。

最后少将说必要时召集总统顾问们开个会……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伯吉斯低头无语,内心却焦虑不安。他正准备离开会场。这时,他发现金依旧坐在那儿。

“大家都走了。”伯吉斯哺哺地说道。

“您什么时候开始做实验?教授。”

“今天晚上。我必须把一切准备妥当。”

“如果对您没有什么不便的话,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参加……”

“您?”

“是我。默娜和我一阵,对您抱有深厚的感情。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讨厌您,因为您曾想把默娜变成科学的奴隶。您憎恨我,因为我把默娜从您的手里夺了过来。我赋予她新的生命,教她怎样生活,我要使她和其她女人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但这并不妨害我对您的科学、您的勇气和您的坚忍不拔的精神表示敬佩。”

“这些,我都看到了……”

“此外,您需要帮助。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发生和布鲁克同样意外的情况,起码要有一个目睹者吧。”

“金,您也会成为那种奇特力量的牺牲品的,或许是放射线,或许……不管是什么玩意儿吧。您想过没有?”

“我保证不靠近火星尘埃,更不会撞上它的枪口的。”

“那很好。也许这次实验完以后,我们共同的命运……九点在我的办公室见。”

伯吉斯大踏步地离开了大厅,把金一个人撇在那儿。

金忐忑不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决心对布鲁克的死弄个水落石出。使他深为痛心的,是如果布鲁克的神秘之死是由于他把火星尘埃带到地球而造成的,他将后悔一辈子。

室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从透明的控制室里传来了一个声音:“上校,您的电话。”一个警卫对他说道。

他想大概是默娜给他的电话,他迟迟不归引起了她的焦躁不安,但他听到的则是男子的声音。

“您是金吗?”

“我是金。”

“我是柯克帕特里克。”

“您有什么事吗?”

“我和财团董事们商谈过您令弟发生的那件怪事,但他们坚持非要买令弟造纸厂不可。不用说,我也把您我之间接触情况告诉了他们,我还对他们说,为了解除您的疑虑,放弃购买令弟造纸厂的想法。”

“他们是什么意思?”

“金先生,他们都是出色的企业家。他们根据我提供的材料,通过调查部门的侦察,发现某些也许能解除您怀疑的线索。”

“您能告诉我吗?”

“暂时不能告诉您。这仅仅是线索,但是您是应该知道的。不过,我们发现的线索,至今也未得到证实,没有证据。如果您要使用法律手段,至少,我们是不会欢迎的。”

“您说了半天,却不想把实情告诉我,您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呢?”

“请您不要发火,金先生。我答应过把消息告诉您,一俟购买令弟工厂的事宜最后决定下来,您就会知道了我们是您么干的了……”

柯克帕特里克粗暴地向金道别,并挂上了电话。

冥思苦想的金朝汽车走去,然后驱车回家。

一件事没完,另一件毕接腥而来,扰乱他思想的各种乌七八糟的事,差一点儿使他的大脑爆炸开了……

第八章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精致的仪器、试管和显微镜,在强烈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教授,您一定要做这项实验吗?”

听到金突如其来的发问,伯吉斯缓缓地转过头来。

“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教授说道,“如果真有某种危险的话,我绝不能让我的助手们拿生命去冒险。”

“既然您决心已下,我也不再阻拦您了。我留在这儿,就在桌子那儿。假如有什么异常现象或者不祥的征兆,您就丢下手上的活,赶紧喊我,我会把您救出去的。”

“好,金。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布鲁克教授做过些什么实验呢?”

“一些最基本的实验。弄清火星尘埃的密度、比重和温度,以及用多少水才能溶解火星地面的尘埃。当然,我不清楚布鲁克教授的实验做到了哪一步。我仔细检查了他的记事本,但得不到任何说明。”

金坐在一张金属桌子的后面,抽着烟,看着二十步开外的伯吉斯。他拿起几只试管,掺上一些液体,在他的身边放着一本记事本和一支圆珠笔。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些火星尘埃。”教授说着便拿起一个小巧的铅盒。

他戴上胶皮手套,从铅盒中取出一个几乎无法看清的小盒。

“火星尘埃在那个小盒子里吗?”

“微量的尘埃,几乎不到二克……对我的实验来说,已经够多的了。”

“您首先做什么试验呢?”金问道。

“密度试验。现在,请您别再说话。”

金狠狠地吐了一口烟。他憎恨那个人,这纯粹出于个人的原因。尽管如此,他对他的非同凡响的才智和顽强的性格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看着他默默地、顽强地工作,在记事本上挥笔疾书,不时地微微变动站立的姿势。

他发现从实验开始到现在几乎进行了一个小时了。

伯吉斯长叹一声,向后倒退了一步。他疲倦地用手揉了揉眼睛,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您感觉怎样?伯吉斯。”

“很好,就是有些累。”

他挑了一个早已准备好了的容器,又重新专心致志地工作。

时间在缓慢地过去,这对一个冷眼旁观者金来说,有些难以忍受了。

突然,伯吉斯一个猛烈的颤动,一只玻璃容器掉落在地,被打得粉碎。他却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工作台前。

金局促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伯吉斯。”

教授没有回答,他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他的一项发现。接着他开始接连不断地书写起来。突然,他停笔不动了,好象已经写完似的。

“教授!”

金从椅子上站起来。

伯吉斯嗫嚅着说道:“腺嘌呤!”

“什么?”

“我的天?”

他痛苦地双手抱住脑袋。金一个箭步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把他转过身来。

伯吉斯教授圆瞪双眼,瞳仁一动也不动,仿佛在他停滞的目光里出现超脱世界的幻觉。

“伯吉斯!”金喊叫道。

教授的眼珠蓦然转动起来,他死死地盯着上校,好象从瞳孔里发出一道弥留时的寒光。

“我把您救出去!”金急切地说道。

他使劲地把伯吉斯拖离开工作台。

“你别碰我!”教授咆哮道。

金不理睬他的吼叫,踉踉跄跄地把教授从工作台拉开。

“放开我!我看见了他们……我明白了……现在我明白多……他们不是‘什么’……”

金摇摇晃晃地把伯吉斯拖到门边,差点儿撞在金属墙壁上,他从未想到教授有那么沉。

“胸腺嘧啶?”伯吉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懂……什么意思?”

“伯吉斯!”

教授转身对着金。他的神态令人惊恐,脸部痉挛,双目如同迸发出火星的玻璃球。他拔出拳头,向金猛然一击,把他打出几丈开外,趴在地上了。

金惊骇地站起来,手足无措。这时教授转身向工作台走去,金拦住了他的去路。

“伯吉斯,真对不起……”

金猛挥右手,结实得象石头的拳头,打在教授的颚上,这一击是如此的沉重,教授顿时失去了知觉。

金由于使劲过猛,觉得右手疼痛难忍,不时地抚摸着指关节。

他走近工作台,只见台上试管盛着无色的液体,他想也许是水吧。在试管底部的两粒微小尘埃吸收了水分,看起来有点儿胀大了。

金转身走到昏迷不醒的教授身边,他仍然不省人事,两只眼睛睁得更大了,仿佛在他身上只有两只眼睛才证明他还活着,还充满生命的活力。

突然,怪事发生了。

首先,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它是那么的遥远,似乎从他自己大脑里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逐渐变成一种他从未听到过的声响。

他镇定自若,全神贯注地要从大脑里发出的声音中得出某种印象。但这种声音却逐浙增大,使他的脑袋疼痛欲烈,如同一把利剑刺在他的太阳穴上。

虽然他获悉了这种奇怪的声音,但他不知道怎样具体地用语言表达出来。

他忍着疼痛,激动地咒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在他的大脑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名词:“腺嘌呤!”

他明白了。

疼痛不断地加剧。他跌跌冲冲地向后退去,伯吉斯则在叫嚷。金一把抓住教授往实验室的门跑去。

在他的大脑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喊叫:“不……胸腺嘧啶………是胸腺嘧啶……!”

他拖着教授,用窒息的声音喊着教授的名字。

他朝后望去,向在强烈灯光下闪烁着光芒的实验室瞥了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放着两粒尘埃的容器里,这二粒尘埃膨胀得象两只网球,呈现一种暗红色。

他迷茫地看着这两粒尘埃。他知道随着试管里液体的减少,尘埃还要不断地增大,现在在试管和尘埃之间连半个大拇指都容纳不下了。

他惆怅地注视着最后剩下的液体是怎样被火星尘埃吸收掉。

他是这样的惊奇、愕然,以致没有注意到伯吉斯从地上站了起来。教授僵立在那儿如同一块木板。当他靠近金的背后时,僵硬的躯体尤其显眼。他戴着手套的手扼任了金的脖子,用尽全力紧紧地扼着。

金疯狂地挣扎,他要么摆脱掉这条绞索,要么在他的手里丧身。他的肺部空气越来越少,几乎快要爆炸……

他把手伸到背后,抓住伯吉斯的头发,朝前挥去。教授从他身上飞过,猛烈地撞在远处的地上。

金仰靠在墙壁上喘息。

伯吉斯又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僵立着,在他那痉挛的脸上,显出一种停滞、可怕的神情。

这时,金的头脑里闪现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打倒他……要打倒他。”

他象一只猛兽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腾空扑击。伯吉斯则捏紧两只宛如鹰爪的拳头,朝金走去。

金发觉他已不再是他自己,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他竭力要弄清楚他应该干什么,但他感到已很难驾驶自己了,当教授离他只有三步运时,他再也顾不得其它了。事实上他已成了准备搏斗的另一个人了。在他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一道闪电似的光亮,以往从未见过的怪人和水光山色都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时伯吉斯猛扑在他的身上,在殊死的格斗中他们扭打成一团。教授再一次扼住了他的脖子,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伯吉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终于使他动弹不得。

金旋即觉得呼吸困难,魑魅魍魉比以往更加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他想他快要完了。这时,一种不以他个人意志控制的神力使他力量倍增,不过暂时还是伯吉斯占了上风。

在他脑子中各种离奇的形象变得模糊不清,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忽然,他和过去一样明白事理了。作为一个人,他对死的不安远远超过刚才亲身体验过的死亡了。

在他的眼前,他看清了一张痉挛的脸上,鼻涕唾液横流,眼睛突出,充满了敌意……

突然,伯吉斯的眼睛转动起来,成了两只卫生球,他颤抖地吼叫一声,放开了卡在金脖子上的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他蹒跚地往后退了几步便栽倒在地。他又勉强地站了起来,一边咆哮挣扎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

这时,金恢复了常态,他看看伯吉斯的眼睛渐渐地混浊起来,好象眼里蒙上了一层云雾,大吼一声,抽搐着跌倒在地。

金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想尽快逃脱这场梦魇,但教授却一动不动地蜷缩一团。他俯下身子,心慌意乱垃看着教授。

伯吉斯的确死了,他死得和布鲁克教授一样的惨。

第九章

在奥哈拉少将周围坐满了人。虽然经过长时间的讨论,仍然得不出明确的结论。

最后金说道:“先生们,对这个问题,大家都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产生人身伤亡事故的罪魁祸首就是火星尘埃。我是目击者,我差点儿也成了牺性者。我亲眼目暗尘埃分子吸收了大量的水分,把容器里的水都吸干了,两颗尘埃分子的体积膨胀得比网球还要大……事故就是由此引起的。”

“上校,”少将不满地说道,“您是否想要我们相信,一颗简单的红色尘埃拥有足够毁灭一个人和破坏一座实验室的能力。”

“我不清楚我们称之为尘埃的物质究竟是什么东西,少将,请您相信我,我说的确是实话。该尘埃危及伯吉斯生命时,我曾力图把他拉出实验室,这时我发现好象‘有人’在鼓动着我……似乎在我的大脑里输入了另一种聪颖和记忆力。”

“上校,我担心您的表达能力……”

“嗯……有时,那种不属于我的智慧在我的头脑里唤起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形象,那种形象我从来没见过。但它们已扎根在我的意识里,成了我的回忆,好象我过去的往事。”

“上校,您还记得您见到过的东西吗?”

“记得,但印象模糊……有湿润的野生植物。这种野生植物的外形和大小,似乎在我们的地球上并不存在。所有这一切都混淆在一起,好象一只万花筒。诸位,不知道你们是否听懂了我的意思?茂密的植物和一望无际的沙漠纵横交错,但它们的种类并不多。接着便出现那些奇特的人种。”

这时,大厅里议论纷纷。

“您见过火星人了吗?”有人面带讥笑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奇怪的是我只看见他们和湿润的野生植物在一起,他们个子不高,但他们的头和他们身体比较未免就显得太大了。他们长得很奇特,但不令人讨厌。”

“这就是您要说的吗?”

“不,还有,少将。那种智慧,就是装置在我头脑里的聪颖和记忆力,使我形成了一种只有我才懂得的概念……腺嘌呤吟,这是其中的一种概念,谁能记得这个名词吗?”

在座的人都摇头否认。有些人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怀疑他的脑子是否出了毛病。

“还有一些概念,不过我没有很大的把握。”他继续说道,“我清楚地记得我脑子里有一种东西命令我要打倒伯吉斯……但,差一点儿他把我打垮了。正在这时,在我脑子里的那种东西消失了,使我又想起了我自己。我一想到我自身时,伯吉斯却放开了我,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他死的样子,你们大家都看见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金有条不紊地把他的感受如实地向在场的人作了介绍,但有人把他当做神志不清的疯子。

参加会议的一名物理学家说道:“请您说得再具体一点,金。您对这些奇异的现象是怎么想的?”

“我向您发誓,我整天都在琢磨这件事,设法解开这个谜。我又去检查了一下火星尘埃,它们依然装在那个容器里,但里面已经连一点水都没有了。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看一看。这两颗尘埃原来是红色的,经过那段恐怖时刻后,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来的光泽了。”

“您对这种现象有什么看法?”

“无从谈起,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不是尘埃,而是一种有生命的物质。”

“上校,您休息一会儿吧……”

“少将,如果您以为我在说疯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生命必定要采取像人的形式?纵令它们与地球的人类毫无共同之处,它们仍可以象智慧生物那样,生存在宇宙中,但他们要比我们聪明得多。这取决于它们的生活方式。植物,也许是由最结实的材料组成的,但谁又能彻底地了解它们呢?”

“金,我们不能从臆想出发,而是要根据已经证明了的无可争议的事实,作为我们判断的基础。”

“诸位要求我谈谈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向大家介绍了。”

讨论越来越活跃,同时也越来越激烈。金不企求在不着边际的、犹如汪洋大海的辩论中能窥见一丝光明。

会议结束后,大家象原先那样离开了大厅,金依然留在那里。

他独自一人走出了大厅,穿过飞行控制中心的大楼后,遇见正坐在汽车里等候着他的默娜。

“亲爱的,今天你来开车吧,这场无益的讨论把我搞得精疲力尽,我要把这一切都忘掉。”

默娜开动汽车时说道:“把一切都告诉我吧,也许这样能使你痛快一些。”

“你要我说些什么呢?……我坚信那种火星尘埃是一种神奇的物质,不是我们智力有限的常人所能理解的。”

“你的智力不是很好吗!”

“即使是这样,我的智力也是有限的,我们不能随心所欲地左右事物,而是听命运的摆布!好象那时我并不是我自己一样,当我意识到我自己时,伯吉斯却凄惨地了结了他的一生。他也和我一样,受他人支配的,你等等……这里面有某种的含义……”

“什么?”

“我想……变幻莫测的强大的智慧生物,不仅隐藏在红色尘埃的分子中,而且以微观的形式出观……如果他们控制了人的大脑,就能驱使被控制的人依其计行事……在人类大脑里将产生巨大的……”

“我连你讲的一半都没听懂,假如你认为这对你思考问题有好处,你就继续说下去吧。”

“你对我的帮助太大了。我的天使,你听我说……我们假设中的智慧生物一旦侵入了地球人的脑子里,我们的脑子远不能抵制这种入侵,但能忍受……我可以说这是一种侵略,粗暴的控制,我还记得当它们侵入我的脑子里的时候,我感到头痛得厉害。如果这两颗尘埃产生的奇特力量控制住人的脑子,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你想想看……这种可怕的力量,如同实验室里的仪器产生的放射线,损害我们地球人的大脑。”

默娜毛骨悚然,她偷觑着金。他的一席话使她不安,使她梦萦瑰牵。

沉默片刻后,她喃喃地说道:“金,据我的理解,你是说火星尘埃的每一个分子都包含有一种能量,不管怎么说吧,是一种……”

“是这样。”

“二号飞船从火星上带回来多少尘埃?”

“大约有两公升。”

“那末……将有几千个那种‘东西’……或许有几亿……”

“完全可能的。”

“大可怕了!”

金没有答话,默娜把汽车开入通往寓所车库的小径,汽车在车库的门前停下。

“亲爱的,别再想它啦!”下车时,默娜劝慰地说道。“也许你休息过来后,会更客观地观察事物的。”

“你是说我现在看待事物不客观吧?”

“纵使你能客观地观察事物,不过疲劳总不能说对开阔你的思路是有益的吧。”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明天我用另一种方式去观察事物。”

他们走进家里。默娜竭力设法使他从不安和烦恼中摆脱出来。

第十章

“金,请您告诉我,我们应该怎样对付那些火星尘埃呢?”少将嗖地从坐椅上站起来说道。

“火星尘埃,这是我们给它起的名字。如果它具有某种能量的话,它所引起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我曾竭力设法使你们明白这一点,少将先生。”

“金上校,对您的一番好意我不想多说些什么,也不想给您为难。不过,您要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已超出了您的职权范围。但我要求您,假如您还有其它类似的想法,切勿向外声张。否则,人们要把您当作疯子来对待。您要明白,我们为了把这些尘埃带回地球,竞化丁一百亿美训”

“我们成功地把灾难带到地球上来,这叫我深感不安。少将先生,我憎恨自己,我将无脸见众人。”

金拔腿跑出了少将的办公室。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心烦意乱,不知做什么才好。他的思想顽固地把他引到使他寝食不安的问题上来。

最后他疲乏了,点起烟,强迫自己考虑其他问题。

过后他离开了办公室,对他的助手说:“如果有人打电话给我,请您到伯吉斯的实验室来找我。”

“是,上校。”

教授的实验室里笼罩着一片劫后的悲凉。金站在盛放两颗巨大的奇特尘埃面前,他自己在劝说自己、说服自己:在那些尘埃里没有生命,它们是无害的。

他拿起盛着水的容器,把水倒入试管内,然后向后退了几步,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他自忖这两颗硕大的尘埃再次会发出眩目的光亮。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漫不经心地拿起电话。

“我是金。”他说道。

“您是上校吗?有您电话。”

“从外线打来的电话?”

“对,从外面打进来的电话。”

一个急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默娜的声音,从她焦虑不安的声音中,听得出家里显然发生了某种令他警觉的事情。

“金,他们刚打电话告诉我,说你胞弟遭到袭击……他受伤了。”

“真糟糕!”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据目击者说他从办公室里出来时……有人对他开了枪。”

“他还活着吗?”

“他活着,但伤得很重。大家都不敢挪动他。”

“你是说他躺在办公室里?”

“是的,他还在那儿……”

“好吧,默娜,我现在很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挂上了电话。这时,他的眼光落在试管上,他感到全身紧张得战傈起来。

两颗尘埃比他原先往试管里倾注水的时候大了二倍。

他朝大门退去。呈现红色光辉的尘埃发射着闪烁的光芒。

突然他站住了脚,一阵剧痛直刺入他的大脑。视线也开始迷糊不清,象蒙上了一层云纱。

他断断续续地在自言自语,说他要赶到他弟弟那儿,他要跑到工厂去,到大森林里去,到大河里去,他要尽早赶到他受了重伤的弟弟身旁……要亲眼见见一息尚存的弟弟。他思索,他拿定了主意,他要到他弟弟那儿去。他要向工厂跑去,向大河……向大河……向湍急的水流……

蓦地他象机器人那样地走动起来。他径直朝外走去,对间他立正致意的门口警卫瞧都不瞧一眼。

他穿过实验室的大楼,来到三号地下室。一名警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不起,上校……”警卫对他说道。

金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打了一拳,那个警卫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他打开了沉重的铁门,走进了一间象冰箱似的大厅,大厅里仍保持着地面上通常的温度。

在大厅的玻璃柜里盛放着一只铅盒,在铅盒里装着火星尘埃和岩石标本。

金在玻璃柜前停住了脚步,他击碎了玻璃柜上的玻璃,把装着火星尘埃和岩石标本的铅盒取走。

接着他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助手双眉紧锁,对他上司的一反常态感到惊奇,当他看到金子上拿着的铅盒时,不禁问道:“上校……”

还未等他说完,金向他猛击一拳,把他打晕在地。金这一拳打得这样的狠,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从哪儿来的这样大的劲头。

他用纸把铅盒严密地包好,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然后走出了办公室。他穿过一个挨着一个的控制室。每一个警卫对他的进进出出,都已习以为常,谁也不把他另眼相待或者查问一番。

他坐上汽车,头脑里出现各种捉摸不定的念头,似乎脑袋不长在他的脖子上,而是属于别人的了。他驾驶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高山峻岭、丛密的森林、奔腾的大河……

默娜的赛车在工厂办公室旁边的停车场刹住,她下车后用搜索的目光寻找金的车子,但没找到。

默娜果断地走进了工厂办公室。办公室里人声嘈杂,一名秘书截住了她的去路。

“我找金。”她对秘书说道。

“他还没来,我们大家都在等他,小姐。”

“您能肯定他不在这儿吗?”

“他绝对不在这儿,如果您非要见他不可,请您在这儿等他吧。”

“谢谢,他的胞弟情况怎样?”

“很不好。二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在里面。”秘书指着大门说道,“他们要在办公室里给他动手术,听说子弹穿过他身体的部位离心脏很近,所以,不能移动……”

“太可怕了……”

秘书离开了她,又去忙别的事了。

默娜转过身,焦急地站在大门前,她的明亮的大眼睛在广阔的花园里寻觅,这个花园一直伸展到汽车停车场。

这时,一辆汽车倏地在停车场刹住,一个矮胖的人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他急忙朝大门走去,刚好和默娜相遇。

“小姐,您是这儿的职员吗?”

“不,我是金的未婚妻。”

“真的!我祝贺您……你的未婚夫在办公室里吗?”

“他还没来,我也在等他。”

“我叫柯克帕特里克,也许您听到过我的名字。”

“金对我说起过您……您是一个财团的代理人,你们不是要买这儿的造纸厂吗?”

“是的。”

她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你们不仅威胁约翰尼,而且用子弹付诸于行动了。”

“你们误会了。现在我就把证据拿给你们看,我们抓到了开枪的人。”

“您说什么?”

“我要把详细情况告诉全先生,所以恕我不能多谈。约翰尼伤情如何?”

“他伤得很重。”

“真遗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他没有再说话,神经质地从大厅的一头踱到另一头,象高压锅似的从嘴里吐出烟雾。

十分钟后,默娜瞧见远方开来的汽车,她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

“他来了。”她叫道。

柯克帕特里克走到她的身边。

“是那辆汽车吗?”

“是那辆……”

“您大概弄锗了,小姐……那辆车不是朝这儿开来的。”

果然,汽车改变了方向,朝大河开去。默娜迷惑不解地凝望着远去的汽车。

“是金的汽车!”默娜惘然地说道,“他怎么会连他的弟弟都不瞧一眼就走了呢?”

“或许您看错了吧。”

“不,那辆就是他的车。”

“那条路通往什么地方?”

“那是条通向大河的路。”

“要是那辆是金的车,他总不会路过他弟弟的家门而不入,把头往水里栽……”

“很难说不会发生意外的情况。”

默娜向她的赛车奔去。柯克帕特里克激动地喊着,并摇晃着他矮胖的身子跟着她后面跑。

默娜打开车门时,柯克帕特里克嚷道:“如果对您没有什么不便的话,我想搭您的车子一起去,我有要事向金先生禀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们一坐上车,赛车便猛吼一声,象一颗子弹向前方飞去。

柯克帕特里克后悔他没有驾驶自己的汽车

第十一章

金在大河前刹住了车,兴冲冲地拿着铅盒下了汽车。他打开铅盒,细心地看着盒子里的红色晶状尘埃。

他身体僵硬,宛如一尊石像,他的动作机械,如同一架机器人,

他朝河里走去,河水淹没了他的双脚,他麻木地向四周环顾,除了听见远处嗖嗖的风声外,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对铅盒里的尘埃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猛地把盒里的东西全部倒入河水中。

火星尘埃在水中漂了一会儿,随着流水打了几个旋涡,一下子都沉到河底里了。

他双脚仍然站在水中,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河水,仿佛他也要钻入河底似的。

最后,他把空盒也扔到水里。这时,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嗡嗡声,这个声音越来越接近了。剧烈的头痛象一把利剑猛烈地刺着他的头部。

他觉得支持不住了,头要炸裂了。他用双手捂着双耳,一阵尖叫声冲破他紧闭的双唇,脱口而出。他跪在水中呻吟着,忽然栽倒在水里,沉入河水中。

默娜打开车门,象一头鹿似的向大河跑去。柯克帕特里克呼哧呼哧地跟在她后面跑。

默娜腾空跃入河中,利索地潜游到金消失的地方。她迎着流水,劈波斩浪,用尽平生的气力向前游去。她终于找到了金.但他已失去知觉,不省人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默娜抓住金的头发,把他拉出水面。

她精疲力尽……面前一片漆黑,抓住金的头发的手指不由得松开,金从她手中滑脱出去。

她象一支箭似的钻到水面,喘了口气后又一次潜入水中,游向失去了知觉的金。

她又重新使劲地抓住金。正在这时,她发观了一些奇异的东西,惊骇得差点儿把金放开。

这些奇异的红色东西从河床里缓缓地浮起。默娜凝神敛息地注视了一会儿,原来是些头大身小的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头大身小的人疏懒地话动着身子,随着流水一起漂荡。

默娜惊恐万状,拼命抓住金往水面上游。幸亏站在岸边的柯克帕特里克笨拙的双手抓住了金,帮她把金拖到岸上。

他们把昏厥过去的金放在地上。

柯克帕特里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只海豹,喃喃地说道:“他还活着……”

“那儿下面……”

“您没听见我说他还活着!”

“那些人……可怕极了……”

“您在说什么呀?”

“他们成百个……难道您不明白吗?”

“您神经错乱了,小姐。”

树克帕特里克弯下身,给金做人工呼吸。默娜如梦初醒地惊叫一声。使劲地掰开金的嘴,把她的嘴凑到他的嘴唇上进行呼吸。

终于金苏醒了过来,他强壮的躯体也开始动弹了。不一会儿功夫,他已能眨巴着眼睛,欠起身子,但却想吐。

柯克帕特里克混身哆嗦。

“既然不会游泳,还往水里跑。”他抱怨着说道。

“先生,金游得象一条鱼那样好。”

“可是,他怎么游得那么笨拙,差一点儿淹死?”

“不知道……要是您看见我在水下见到的……”

“您又在说疯话了。”

“我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也许等金恢复过来,他会把这一切告诉您的……金!”

金恐惧惶惑地看着她。

“默娜,我怎么啦?这儿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一条河……在你弟弟工厂附近。”

“工厂……我来到……天哪!我的弟弟。”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默娜喘息着说道:“等一等!您给我说说你在河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以后我再告诉你,约翰尼怎样了?”

“医生们正在给他动手术。你听我说,金……”

他们蓦地听到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三人吃惊地扭过头来,凝望着从河岸高处象瀑布奔腾而下的流水,泡沫飞溅地倾注入河。肮脏的废水宛如涨潮的悔水,一瞬间覆盖了整个河面。

柯克帕待里克不满地说道:“真是疯了,他们是怎么搞的!竟把纤维素的废水往河里倒,难道净化器出了毛病?”

“默娜,你搀我一把……我要上约翰尼那儿,我的腿站不住……”

“金,你为什么往河里跳?”

“什么?我往河里跳!我记不得了……我不知道……”

“你们工厂把废水排入河内,当局将要罚哪们五十万美元。”柯克帕特里克盯着流入河里的废水,气呼呼地说道。

他俩都不理睬他。那条河逐渐成了一缸有毒的脏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金重复着说道,“我只记得我又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默娜犹豫不决,她不知道是否还应该问他在水底下看见的东西。她寻思片刻后,觉得此刻不是时机。就搂着金的腰,微笑着说道:“我们走吧,约翰尼要是恢复了知觉,他会很高兴见到你的,我们将能和他在一起。”

默娜和金并排着往回走,柯克帕特里克在后面跟着他们。由于职业的原因,柯克帕特里克对往河里倾注污水局促不安。

“他们的净化器有问题。”他责备着说道,“这些蠢才……哎呀!那是什么呀?”

突然,充满超级泡沫的旋涡越来越多,一些奇特的红色东西在旋涡中打转转。

柯克帕特里克惊愕地凝视这种捉摸不定的东西,他从末见过那种玩意儿。他想不可能是鱼,世界上没有那种大头的鱼,但……这又是些什么东西呢?

不管那是些什么东西,无疑它们都已死了。工厂有毒的废水把水中的各种生物都杀死了……

但那绝不是鱼。

“该死的!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大惑不解的嘟囔道。

水流把已死的东西带到河的下游。这些东西渐渐沉入河底,一会儿全消失了。

“我要是把眼前目睹的现象告诉别人,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呢!”柯克帕特里克向工厂走去时,嗫嚅着说道,“这些东西,只有我看见了。”

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其原委。一家拯救出来。造纸厂的净化器出了毛病却把人类从死亡的威胁中

医生说道:“他还能活,但需要时间,因为他动了一次非常复杂的手术。”

金叹了一口气。

“哈丽丝小姐,我现在想跟警察谈谈。”

女秘书点点头。柯克帕特里克急忙阻止道:“您等一等。一个小时前我就想跟您谈一谈这件事。”

“我弟弟的事比其它的事更为重要。柯克帕特里克,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要合情合理的。否则,我要把你们淹死。”

“我巴不得早点淹死呢!为您我的肺呛得够呛,您就是这样来感谢我?我们不谈这些。我们抓到了向您令弟开枪的人。”

“什么?该死的柯克帕特里克,您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

“喂!朋友。一个小时前我就想跟您说了。”

“那末,您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这个人叫弗拉纳根。那个家伙……悠弟媳常常叫他伯尼。”

“我的弟媳,伊洛娜?”

“据我所知,您只有一个弟弟吧。”

“我不明白……”

“金先生,弗拉纳根是您弟媳的情夫。”

金目瞪口呆地僵立在那儿。他的大脑几乎反应不过来。

“柯克帕特里克,您不要把这件事弄得复杂化了。一个头脑健全的人绝不会相信这是情杀。”

“绝对不是情杀。相反,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明谋。我们的侦探对您的弟媳经过周密的调查,但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抓弗拉纳根。他对令弟开枪后,我们才抓他,不过为时太晚了,造成了不应有的损失。”

“如果您说的是事实,这比简单的不忠要肮脏得多。”

“是啊!谁区不会对此提出异议的。您的弟媳和弗拉纳根打算卖掉纸厂,弄点现款。您是知道的,谁也不会对卖掉一家造纸厂有什么介意。当您插手这件事的时侯,他们害怕了,如果令弟不卖……他们就决定杀死他。遗孀将能继承属于她的一部份遗产。这样,大家高兴,不过,只有令弟倒霉。”

“柯克帕特里克,谢谢您直言不讳地把情况告诉了我。”

“老实说,我只是向您详述了一些事实。就此而已,别无他意。”

“警察知道这些情况吗?”

“在这个时候,警察肯定了解这儿发生的事情。我指示我们的侦探把这些情况密报警察当局,并把弗拉纳根连同他的罪证交给他们。”

“柯克帕特里克,我再次谢谢您。”

“希望您重新考虑出卖工厂的问题。”

“我们要等我弟弟恢复健康再淡这个问题。”

“当然啰!不过,您得注意修理净化器。我们不想为了向河里倾倒污水,再付几百万美元的罚款。”

“柯克帕特里克,现在请您不要用这个向题打扰我。”

“不过,请您解释一下,我在河边看到的……”

他们压根儿没理睬他,柯克始特里克看着他们从他弟弟的办公室消失了,他多么想向人倾诉在肮脏的泡沫中出现的奇特现象。

可是,谁又会相信他说的话呢?但他多么渴望想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又怎么会在一家造纸厂里排出的污水中出现。

他耸了耸肩膀,朝警察走去。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本人便是人类受到威胁的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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