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公子李期寒迎娶梁家的小姐梁月英，几乎把整座杭城都装扮得富丽堂皇。到处张灯结彩，轰轰烈烈的到处贴着大红的“囍”字。烟火声更是不绝于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更是让人听了耳朵生疼。

从迎娶的前三天起，李府的门前大街上摆了9个青铜大香炉，日日夜夜地燃着香火，据李府的内部人员说，那是象征李家香火永续的意思。香炉里焚烧的都是西域进口的贡香，徐徐青烟缭绕，硬是把杭城装扮成人间仙境。

李家是杭城的名医世家，也是江南的显赫家族，办喜事自然也是排场极其隆重的。李家使用的香料、烟火和一切物资都是奢侈的，那种奢侈会有种欲与皇帝试比高的架势。听说梁月英喜欢小孩，李府特地安排了几百名仆人手里拎着篮子，装着糖果，分给街上的小孩子吃。李家的糖果是独特的，散发的香味也是沁人心脾的，很多小孩因为吃糖过度而导致牙疼，杭城的牙医那里已经塞满了这样的孩子。

李府的喜事隆重到何等地步是难以形容的，当然这也成了杭城人茶饭之后闲聊的话题，只要进到某一个茶馆、酒楼就能听到一群人在那里闲聊李家的八卦。

醉脂楼里，一群刚出来闯荡江湖的小青年也装作无所不知的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李府的这门亲事。

“据说，那李公子被称为华佗转世，任何疑难杂症都是药到病除，据说连当今的皇帝都要请他去看病呢！”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有什么真传秘籍，很多人都想去一窥究竟呢！李家不光行医，他们还经商，药材贸易占到全天下的半壁江山，家里富得流油，你看看这排场，哪是我们这种小民敢想象的。”

“我们这样快意潇洒的江湖生活也不错呀，虽然没有钱，但也没有压力，混口饭吃。”

“不过那李公子还真是让人羡慕呀，有钱有颜。况且现在还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娇妻。这世间这般的好事怎么都让他给碰到了！”

“诶，命不同啊！”

一群人唉声叹息，感叹命运是如此不公。忽然一人看见角落头的桌子边坐着一个黑纱蒙面的女人，心里头的不忿竟使他迁怒于他人。“你是哪里来的女人？！一脸丧气地坐在这里影响我们这群爷们的心情！还不赶快滚！”

黑纱蒙面的女人听了，依旧保持刚才那种低头不语的模样，只是又把身子往角落里靠了靠。几乎要和醉脂楼里肮脏乌黑终日阳光照不见的角落融为一体。

那人自觉脸上挂不住，声音也往上扬了几个声调，“你是聋子吗？叫你快滚！”正要作势拍案而起，那女人已悄然起身。戚戚地望了那人几眼，低着头离去。留下了一片暗色的水渍，与昏暗的角落交映。

成亲之日，新娘子掀盖头的那一瞬，整个李府都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梁月英头上的凤冠如同活物一般，在露出来的那一刻竟无形中发出一声清啸。像一只彩色的凤凰，美艳至极哉！

梁月英就如同仙女一般，笑语嫣然地站在李期寒的面前。如新月的眉梢，小巧玲珑的鼻子，红艳娇嫩的嘴唇，那股美丽不言而喻，周身散发的气质让苏李期寒为之一窒。梁月英的眼睛亮亮的，乌黑得如同天上璀璨的星光，让人沉醉其中。她翘起嫣唇：“期寒，怎么啦？”声音像是一首醉人的歌曲。在场的人就连女佣也被深深惊艳，久久发不出声音来，好似怕吵到这如仙的美丽。

李期寒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回过神来时，脸上竟是一片通红。好友陈绾在旁边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我说，不如把梁月英供起来，让我们大家一起享受这艳福。”陈绾故意闷声闷气地说，惹得在场的人都哗然笑出声来。

这引起了在场老前辈们的不满，其中一位皱紧了眉头，大声呵斥道：“陈绾，你竟敢公然调戏李家的媳妇，成何体统！？纨绔子弟，简直和苏紫一样叛逆......

“不要在人背后说人家坏话。我苏紫何时叛逆了？”一道干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回头就见一个眉宇间透着不羁狂傲的深衣女子拉着一个穿着紫色衣裙外面罩着一个黑色面纱的女子走进李府的大门，来到前厅。

这个衣着深色衣裳的女子便是苏紫，苏紫的眼睛是明亮的，不施粉黛的面容干净利落，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是个美人胚子。

“苏紫！”陈绾叫住她，“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如果不来，你都要沉迷美色了，事情怎么办得好？”

两人的对话就像打哑谜一样，让周围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自从上次在圣上的宴会上分别之后，陈绾和苏紫只通过几次书信，其他没有往来，苏紫发觉陈绾虽然有时候嬉皮笑脸的，其实骨子里是个正直的人，这倒是一个加分项，苏紫因此对陈绾多了几分好感。

“有一点我要说明，陈绾可没有调戏梁月英。”苏紫说着然后转向李期寒，“李期寒，我且问你，你知道你媳妇叫什么名字吗？”

“梁月英。”李期寒疑惑地说道。

“没错啊，可是人家陈绾调戏的不是梁月英。”苏紫笑着说道。

“什么？”一时间李府众人脸色皆变。

“我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说着她就把蒙面女子拉了过来，“月英，接下去该怎么做，，你自当明了吧。”说完，苏紫就站到了陈绾的身边。

于是，所有人都把眼光聚集到这个蒙面的女子身上。

“你...你是谁？月英？”李期寒说。

蒙面女子注视着李期寒绾，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显而易见，有痛苦、有挣扎、也有爱意。

“在我诞生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了此生的命运。我和姐姐同时诞生在一间屋子里，可爹爹却只想要一个，就是因为我是偏房生的，母亲的失宠，于是我注定成为了被遗弃的那个。 姐姐全是小姐的行头，而我只有丫鬟们的行头，姐姐的东西我从来都争不过，就算本来是我的，只要姐姐要，爹娘也会无情地把他们从我身边夺走。”蒙面女子心酸地说道。

“从小姐姐就能入私塾读书，而我只能跟丫鬟们去缝缝补补，姐姐用过的旧书叫我去丢掉，我舍不得丢掉，就拿去看，然后才发现外面世界的精彩，所以就渴望能有一天可以出去。”

“终于有一天，我偷偷地溜出了家门，一口气跑到郊外。那时候自然的风光是多美好，杨柳依依，想起了苏轼写的一首词：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那是多美妙的世界，我恰巧在此时遇见了李期寒......”

李期寒微微一颤，继续听蒙面姑娘说下去。

“那天下雨了，李期寒看见我一人在风雨中奔跑就把自己的油纸伞给了我......”

李期寒的思绪开始蔓延，那个穿着淡色衣服的女孩子，一脸的素容、恬静的微笑。围着他跑着、笑着。

蒙面的女子眼睛里充满了银白色的泪珠，“那时候，我就把整个心都交给他了，我此生为他而活、为他而死。苏紫姐姐一直笑话我的天真，但我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我相信他爱我，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清澈，没有单纯的杂质。那一次见面悸然心动，我的眼睛里除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听蒙面女带着丝丝甜蜜的言语，在场的人无不愣住。“反了反了，如今居然有出来一个不顾礼义廉耻口出狂言的表白爱意之言，这是闹哪样？这可是堂堂李家的婚礼现场呀。”在场的人无不摇头叹息。

“他对我说 ，他会娶我，我把名字告诉了他，第一次昂首挺胸地走进家门。爹娘问我那一封聘书，是怎么回事，原来他随后就把聘书下到家里，指明要娶我为妻。可笑的是，爹娘以姐姐未嫁为由，把他送来的几箱聘礼都搬走，搬到了姐姐的房间。那天晚上，姐姐来到我的房间，告诉我她将替我出嫁。而我这个人，就从此不会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我慌了心神，被姐姐的刀划破了脸。见了血，我昏了过去，醒来时...”

“那新娘子是谁？”众人疑惑。

“她是我的孪生姐姐，梁月蓉。”黑纱蒙面的女子继续嘶哑地说道。

“这场闹剧要怎么样才能收场呀！”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发出感叹。

李期寒的脸沉了下来。

“姐姐，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和我抢东西，我每次都让你，但这次我不能让你，请你把公子还给我好吗？”蒙面女子颤声道，眼睛死死盯着穿着红色衣裙的新娘。

“把这疯女人给我押下去！”新娘很快镇定下来，呵斥道。 她的命令得到了李府家丁的遵从，几个拿着棍子和绳子的家丁已经从门外走进来。

“谁敢！”苏紫大声说道，她的气质把所有的人都惊到了，家丁们像是被施展了咒语，一动不动。

“苏紫...你...你不要不识好歹！”新娘气不打一处上来，愤怒的眼睛一直盯着苏紫看，头上凤冠上的夜明珠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

“如何？梁月蓉？！”苏紫笑着说。

“气死我了，期寒，你看，他们都欺负我！”新娘拉着李期寒的衣袖带着哭腔的撒娇道。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新娘再一次吼道。

“期寒......”蒙面女子声线颤抖，眼神绝望至极。

当在堂宾客议论纷纷时——“月英，你的脸给我看看。”李期寒略带心疼地对蒙面女子说，眼睛里透着无比的深情。

“果不其然。”苏紫在一旁看着，笑着说道。

“期寒.......你......”蒙面的女子不可置信地说道。

梁月英用手缓缓用手揭掉自己的黑色面纱...慢慢的，慢慢的，所有人都屏住气息，终于那张脸显露了出来，那是美好与丑陋的结合。

月英右边的脸上，洁白得完美无瑕；而左边的脸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无比的丑陋，几道深深地疤痕，像一条条蛇一样爬在脸上，结了痂的疤痕露出一张张狰狞的笑容。

李期寒走上前去，站在曦月的面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张丑陋的脸，泪水不自觉地划落一地。他握住月英的手，然后回头看着激动的新娘“我知道你不是月英，从头盖掀开的那一瞬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月英从来不会给我惊艳的感觉，只能给我内心的平静和踏实。”

新娘听了之后非常恼怒，只见她从腰间抽出软刀像梁月英刺去，陈绾眼疾手快，用手指夹住了软刀，然后一用力刀就断了。

“好了，闹剧也该结束了。”陈绾说着看了苏紫一眼，好像再跟她说，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梁月蓉很快就被制服了。

“陈公子打算怎么处置？”

“当然是送她回去喽，这个傻姑娘就是嫉妒心太强了，还有不懂事的父母。”

“哼，你果然怜惜她。”苏紫说道。

“完全没有！”陈绾说：“绝对！”

苏紫说：“我反正是不喝喜酒了，准备走了。”

“刚好，我们一起吧。”陈绾说。

“你不要跟着我！”

“上次的话还没说完呢！”

两个人就这样消散在黑夜中。

“这么说你也知道新娘是假的？”

“其实我是因为关注你才知道的。真的。”

“骗人！”

“苏小姐，陈某从不骗人，我一早看到你在城里晃悠，而且那姑娘的打扮太扎眼了，你以后得注意，还好不是什么大事情。”

“陈绾，你居然教训我！”

“纯粹是学术交流！”

“不要跟着我！”

“来都来了，一起呗。”

“那么，苏紫救了你？”李期寒问。

“恩，苏紫真是好人，”梁月英感激地说，“她说公子的为人肯定不会嫌弃我的呢！”她傻傻地李期寒笑着，天真可爱的模样，给人一种怜惜。

“期寒，我有话对你说。”梁月英柔声道。

“恩？什么呀。”

“我脸上的疤是假的，苏紫说，这样更能体现出你的真心。”

“恩，我对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