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出发,取道入浙。首站湖州,淘几支毛笔;留宿杭州,缅怀了苏堤;转入绍兴,饮几碗黄酒;末站宁波,圆了多年以来的天一阁游梦,折路而返。
久居金陵,因近水楼台之故,常往苏南小镇偷闲。然而,去得多了也未免乏味,就好比杰米扬的鱼汤,纵使味道鲜美,终究要有个限度。适逢浙江好友力邀,前去涂抹几篇稿子,可顺便赚得一二润笔。于是满口应允,欣然前往。倒不是为贪戾这五斗米粮,只为满足得陇望蜀的心理——乏味了苏南的小镇,于是对浙江的山水觊觎多时。
(一)小镇·生活·情怀
比之于苏南小城的秀雅,浙江的古镇则多了一点无可言说的灵性,这处点睛之笔则使得整个古镇活脱脱如穿墙破壁而出一般,顿时有了勃勃的生命力。贸然置身其中,不免受宠若惊。然而,习惯之后,便会流连忘返,不能自拔。
现代的古建已经如同戏台上的胭脂粉气。青石板间裸露着水泥石灰,小桥流水中喷薄着马达的轰鸣作响,在时光的洗礼和岁月的雕琢下斑驳了原有的韵味和风姿。但纵使如此,我们依然满足于这残存无几的余韵,权当对物是人非的另一种感怀,沉湎于自己悼古伤今的心理慰藉。然而,物也不是,人也不是,这种失落不得不让人心生一种花落去似的无可奈何。
踱步小镇,总是期待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欣喜。哪怕目遇一树春意着枝头的红杏,嗅得一缕咸亨老店里飘出的酒香,耳闻一声蹴罢秋千后的笑语,或者引车卖浆者悠长的吆喝。不知不觉之中就会发现,这些只不过是想象而已,这些空想当然没有实现的希望。
现在所谓的古镇名刹,不过是历史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徒留于后人一具僵硬的躯壳。而我们似乎还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得将谢顶的老者当成普度众生的佛祖,一本正经的祭拜。这种甚于欺人的自欺何尝不是我们生活中的写照?
(二)山水·舟船·文化
既是古镇,不论苏南,抑或浙江,山水相得益彰,总需舟船点缀。水软山温,舟行水上,别有一番趣味。不然的话,怎得有“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混轻尘”和“秋江岸边莲子多,采莲女儿凭船歌”的妙语佳句?
浙江的山,俊朗,清秀,仙风道骨;浙江的水,灵动,回转,如怨如慕;浙江的船,轻巧,翩跹,移如舞步。在这样美至极致的画面中,如何不激发出诗人才子的斐然文思?
至此,我想到一段历史:古代科举取士,为了实现状元人数在地域上的分布均衡,历代皇室通过限定名额的方式避免南北方差异过大,这种方法尤其以宋代为甚,最后产生如欧阳修所言的“东南‘百人取一人’,而西北‘十人取一人’”的现象,而明清时期更是因袭此策制定出了南北卷制度和南北中卷制度。这些政策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就是“逼迫”了南方学子更加的努力读书,这也未尝不是成为南方人才辈出的一个原因。
张石公的《夜航船》,周作人的《乌篷船》;依形得名的笔架山,借神流芳的会稽山;“六桥横绝天汉上,北山始与南屏通”的苏堤,“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沈园……林林总总,绕不过的是一方水土对一方文化的滋养与传承。
如果真的是古无虚谚、以史镜鉴的话,我倒希望镜子里面是历史,镜子外面是生活:不沉湎于附庸风雅地邯郸学步,不涂脂抹粉地故作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