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独自一人在外工作,随着岁暮年末的逼近,我不时想起已故的姥姥。
在我还未上学的时候,姥姥某个远房亲戚的儿子结婚,于情理,姥姥需要随份子钱,为了吃回本,姥姥跟我妈说要带着我一起去。吃完饭之后,姥姥和别人说话,我便和其他不认识的小朋友一起玩,我记得当时是围着街上的一个车子来回跑。我每玩一会儿就跑回屋里找姥姥,看看她是否还在那里,确认她还在那里说话,我又跑出去接着玩,我几次三番地跑出去跑进来,姥姥总不会嫌我烦,总会宠溺地对我说慢点跑。
姥姥离开我们有6、7年了,这段记忆也被我遗忘了很长的时间,现在想起来,我不由开始伤感,也开始了对姥姥的思念。
伤感是因为姥姥已经离开,我获取宠溺的权利已悄然被夺走,而随着成长,我必须独自一人面对生活的艰苦。
姥姥是一个爱唠叨,不敢轻易顶撞姥爷的人,姥姥也从没有责骂过我。姥姥嫁给姥爷后生了六个孩子,但是6个孩子都是女儿没有儿子,所以在我小的时候,偶然会听到姥姥向妈妈提起当年姥爷家的谁谁对她不好,我猜可能就是因为当时对传宗接代的重视,而姥姥又没有为姥爷生下一个男孩,所以她会在心里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对姥爷提什么要求吧,即使受人欺负也不好对姥爷抱怨。我不知道姥姥是怎么从那个传宗接代观念严重的年代走过来的,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吧,我不由心疼姥姥。相反,我奶奶一生中生了很多儿子,听旁人说,奶奶当年很厉害,堪比“佘太君”。姥爷也是看重我爸家兄弟多,认定兄弟多的家不会受人欺负,因此把我妈许配给了年龄相仿的我爸。
奶奶家和姥姥家在一个村,所以,我家和姥姥家相离很近,只隔一条街。
自从我记事起,姥姥不时就来看我们,每次来都会带给我们她珍藏起来不舍得吃的“稀罕物”,而这些“稀罕物”都是别人看望他们所带的营养品和一些不经常吃到的东西。有时候,只要姥姥来的时候带篮子,我们就知道,姥姥肯定又给我们带好吃的了,便急忙跑过去接姥姥手中的篮子。我们也经常去姥姥家,每次去,姥姥都会变戏法似的变出很多好吃的,所以最后,姥姥家里的东西有一多半都是被我们吃了。甚至姨妈都开始向姥姥提意见说,买的东西就是让您二老吃的,现在反而都让小的吃了。姥姥轻易不会责怪女儿的抱怨,被逼急时便说,给我买的就是我的东西了,我爱给谁吃就给谁吃,你管不着。
姥姥留给我的记忆不仅是好吃的,一直留在脑海里的还有姥姥坐在街头台阶的身影。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妈妈跟着爸爸去广州做生意,把我们留给了已近古稀之年的姥姥姥爷照料。
妈妈跟爸爸去广州做生意那年,我正在县城上初中,那时我已经开始了住校的生活,只是每两个星期回家两天。村里的公交车不多,每天只有中午一班车,有时学生很多,可是公交车只有一辆,就会有很多人需要站着。很幸运,公交车停靠的地点在姥姥家对面,所以我每次回学校都会有座位坐——提前占座位。我每次过完假期从家离开的时候,姥姥都会跟着我出来,看着我坐在座位上后,然后坐在公交车旁边的台阶上,等着公交车发动离开。公交车要开动的时候,我会从车窗探出脑袋对姥姥说,“我走了,你回家吧!”,有时从家里出来的太晚,没有占到靠近台阶那一列的座位,我便会在车开动之前就对姥姥说那句话。可是姥姥每次都不会乖乖回家,她会一直坐在那里直到车开走。当车开到拐弯处,我回头看到姥姥正在向我的方向注视。看到姥姥长满褶子的脸庞和眯着的眼睛,我不舍的情绪陡然升起,心里莫名生出一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