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明月何时照我还》 上一章 :(96)云中有鹤自独立,展翅飞于九天上
笔者:楼清月
(97)自古王侯多薄情,从来未见情深意
京师 郕王府
得着云展身死的消息,已是夜深。济源静静说着顺德公主的悲怆之情,朱拂玉背手立于窗前,瞧着窗外的月光。已是立秋,天色一暗便有了一丝凉气。
好半晌,济源才听朱拂玉嘱咐道:“叫人给她多着些碳,但千万不可将门窗紧闭。”
济源领了命,多嘴问了一句:“王爷今夜不去瞧瞧栾姑娘么?”
朱拂玉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有些愧疚的。他嫉妒云展的才思,也嫉妒他和栾欢月那段竹马青梅的时光。虽然她和他从未说过只言片语,但他也能感到,两人独有的默契,和那份他无法插足地曾经。他说过要杀光所有她爱慕之人,如今做到了,却隐隐有些悲凉,唯恐有一天她知晓了这样的自己,会远远离开。
拂尘院,张礼正差人给屋里的炭盆添炭,栾欢月本在看书,被张礼闹的有些烦了,放下去朝外看了看,没见有人进来,有些怅然若失。
张礼虽是个粗人,但察觉到了栾欢月频频望向屋外的小动作,微微一笑,走到栾欢月身旁问道:“姑娘要是看书看烦了,我扶着你出去走走罢!”
栾欢月想了想,点了点头,在张礼的搀扶下起了身,跟着他往拂尘院外走,走到小花园,不禁有些奇怪地问张礼:“怎的瞧不见原来府里的丫鬟了?”
张礼低头笑道:“王爷怕宫里来的那位王嬷嬷对府里的丫鬟做手脚,都遣走了。如今王妃和她的一应起居全靠她一人,便不得空做些旁的什么了。”
栾欢月觉得朱拂玉这招釜底抽薪用的极好,狡黠一笑,默不作声地听着张礼细细讲着王嬷嬷这几日里吃的苦头。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如玉斋。
见如玉斋里的灯没亮,张礼扶着栾欢月便要进,被栾欢月拦下了:“咱们回罢!”
“姑娘走了这许久,理应歇一歇!走罢!我早打听过了,王爷去赴宴了,现下应是不在的。”张礼大咧咧地拉着栾欢月便走了进去。
一进书房门口,张礼刚往里探头,就听朱拂玉冷声说道:“张礼,谁叫你带她出来的?怎的不多披件衣服?”
张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栾欢月见他滑稽可笑,忍不住笑了出来,牵动了伤口,有些疼。朱拂玉见她捂住胸口,快走了两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揽过她轻声问道:“是胸口痛了?”
此时栾欢月额前有着一层细细密密地汗,嘴唇也有些白。朱拂玉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看着一旁地张礼又是一顿训诫:“好端端地带她走这么远的路做什么!”
张礼见朱拂玉凶自己,不满地嘟囔着:“姑娘想见王爷,心烦的看不下去书,我便带姑娘来了。褚大夫也说了,姑娘需得多活动活动,不必一味地躺着。”
拂尘院与如玉斋相隔甚远,以栾欢月此时的体力,走过来自然是吃力的。朱拂玉看向栾欢月,见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牵了她坐在书案前坐下,“目送”张礼出了屋。
两人独处一室,栾欢月有些不自在,不由地私下打量了一番,见一旁立了根玉笛,眼睛一亮。朱拂玉自然也见到了,走过去替她拿了来。
“你也会吹笛?”朱拂玉见她望向自己,眼睛亮晶晶地,似乎追忆起了什么,面色不善了起来,装作生气地夺过了笛子问道:“还有谁也会吹笛?”
“云大哥吹的很好!”栾欢月有些感慨地说道,也未起身起抢笛子。
“他不光笛吹的好,更是个文武全才,是当世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朱拂玉有些赌气地把笛子重重地放在了书案前,语气很酸。
“这是自然的。”栾欢月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酸意,点头称是。
“他再好,你欢喜的也是我!”朱拂玉知道她在气自己,想起白日里云展同自己说过的话,得意洋洋地说道。
朱拂玉瞧着栾欢月不吭声,知道她算是默认了,心里很雀跃,凑到了她的身旁,将她抱入怀中,享受着这夜晚的静谧。
“朱拂玉,你想要么?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栾欢月想起如一和自己说的话,轻声地问着。
“想要!”朱拂玉正经地答道。
“为什么想要?”栾欢月又问。
“因为想证明给父皇看,这个皇位,我比皇兄更适合!”每每说到这个问题,朱拂玉都有些不忿。
“你若做了皇帝,一定会比他强!”栾欢月肯定的给他鼓励,但话一出口,却觉得心头一酸。
朱拂玉得了她的鼓励,高兴地又搂的她更紧了些,丝毫没有注意到,栾欢月脸上有些控制不住地悲伤。
“你今夜……陪我睡罢!”又过了会儿,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柔地说着。
朱拂玉一愣,看向她,却发现她把头压的很低,压根瞧不见表情。但却只当做她这是出于小女子的娇羞,心里满溢而出的都是狂喜。又有些不可置信:“当真?”
眼见着她点了点头,朱拂玉只觉受宠若惊,虽两人此时做不了什么,可她愿意与自己同榻而眠,这是表示她愿意接纳自己,把自己交予他。
“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栾欢月不敢再在朱拂玉身前多待,挣扎着要起身。朱拂玉怕弄伤栾欢月,忙扶了她起来。但她却不要朱拂玉搀扶,一路有些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书房。
朱拂玉望着栾欢月的背影,听见张礼高声地喊着:“姑娘,你慢些!”嘴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拂尘院,朱拂玉走进时,院里灯火尽熄,张礼也并未守在门口,有些奇怪地迈步而入。
寝房里,炭火似乎灭的有些时候了,朱拂玉往内寝看,一层蒙蒙的纱帐下,一具少女曼妙的躯体安静而立,如瀑布般的长发散落,遮盖了酥胸,一切都美好而又诱人。
朱拂玉仔细瞧了好半晌,却一直未有向前迈上一步,反倒转而低下了头,摆弄起了炭火。
“王爷……您不进来么?”纱幔后的女子语带娇喘,缓缓地走上了榻,似乎在引诱着朱拂玉。
朱拂玉闻言,迈步而进,有些粗鲁地掀开了纱幔,把塌上的女子一惊。走至近前,朱拂玉看着一丝不挂的如一,眸色如墨,但又带着几分惊恐和魅惑。
“她呢?”朱拂玉把如一从床上拽了下来,语气已降到了冰点。
“是姑娘唤如一来的,如一也不知姑娘此刻身在何处。”如一见朱拂玉毫无一丝情欲,慌乱地从一旁撤了件衣服,捂在了胸前。
“她唤你来的?”朱拂玉有些不可置信,但细想着今夜栾欢月的邀约,又确实不同寻常。
“姑娘还未同王爷说起么?”如一见朱拂玉不解,忙起身解释道:“我乃金乌国公主,是代表金乌国,来和王爷联姻的。”
朱拂玉听着如一的解释,冷笑了一声,坐在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金乌国已被灭国,你又是哪门子的公主?”
“我叫赫连如一,是赫连族的唯一血脉!”如一着急地解释着,遮着胸口的衣服被扯开了些。
朱拂玉看着碍眼,冷声说道:“你称赫连族人,却赤身裸体地在房里勾引男人,倒还真是没辱没你们整个赫连家族!”
如一被朱拂玉说的很是难堪,忙拾起了衣服,躲在屏风后一一穿好,才走到了朱拂玉面前,还未开口,就听朱拂玉问道:“你同她讲了什么,竟然能说动她替你促成好事?”
如一躬身说道:“我代表金巫教,愿助王爷荣登皇位!”
朱拂玉点了点头,又问道:“条件呢?”
“只要王爷愿意与我赫连族联姻,诞下皇子,继承金乌国大统,再签订两国百世修好的盟书即可。”如一见朱拂玉陷入了沉思,以为有戏,语带娇羞地说道。
“也就是说,除了得到你,我并未得到丝毫好处,却要替你们背负起复国的担子,顺带替你们培养个小皇子?”朱拂玉很是“认同”的点着头,不禁鼓起了掌:“你们金乌余孽在西北做下了什么事,难不成以为此时靠一桩莫名其妙的联姻便可让我置之不理?未免也过天真了!”
如一不曾知道金巫教在西北做了些什么,有些迷惘地望着朱拂玉。
朱拂玉抬起如一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如一的容貌,笑的很邪魅:“想要我暂时放你们一马,也不是没得商量。若你……”朱拂玉在如一耳边细细地说着,听得如一脸色一阵青白。
“王爷……”如一有些犹豫不决地望向了朱拂玉。
朱拂玉一把拉过如一,笑吟吟地说道:“夜深了……”
张礼和栾欢月此刻在小花园,栾欢月身上披着张礼给拿来的大氅,安静地坐着。一旁的张礼瞧了瞧天色,轻声说道:“姑娘,夜已深了,咱们回罢!”
“不!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栾欢月摇了摇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秋夜凉风徐徐吹来,栾欢月瞧着天上那道弯弯的月牙,只觉自己可怜又可笑。
张礼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她,站在她身后,遥望着黑暗中拂尘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