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豆豆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旅途，车是另一个家，家也是另一辆车。我的家，曾经破碎过，带给女儿的伤害，一直都是我心底最深的痛。然而，纯真的女儿，却有着不同的解读。

一

那一年，我陷入婚姻困境，女儿还是小学六年级学生。一天，我开车接女儿澜回家，车停地库，忽然感觉很疲倦，澜便提议先不下车，她想给我读段故事，说是可以解解乏。于是，我和澜坐在车里，CD里流淌着或轻柔或急促的轻音乐，澜饱含深情地朗读了一个公主和年轻国王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故事的名字是《青鸟》。

我将头靠在方向盘上，静静地倾听，享受着这份美丽。故事很简单，善良美貌的小公主，从小受尽继母和继母女儿大公主的欺负。邻国的年轻国王爱上了小公主，王后和大公主把小公主关入高塔，施计变做小公主模样，骗得年轻国王的信物。年轻国王发觉后不从，被变做青鸟，青鸟飞入高塔歌唱，小公主认出年轻国王，谁知被发现，大公主生毒计，让青鸟以为小公主欺骗年轻国王，大公主因此骗得婚约。小公主逃出高塔，扮作小脏孩日日在回音室唱歌，最终，年轻国王终于醒悟，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个美丽的童话，完美的结局，美得让人心碎。几乎所有的童话都在编织爱情的美妙，至于眷属之后的幸福与否，却几乎无人问津，或许，正是因为爱情是一种冒险，才让它更神秘，神秘得独具魅力，让如此多单纯的男男女女为之沉醉吧。

我望着可爱的女儿，和她蹭了蹭鼻子，夸赞她读得真好，我听得好感动。

她还太小，哪里懂得真正的爱情？

二

我以为这个小插曲就此结束，谁知临睡时，澜突然忽闪着大眼睛问我：“妈妈，你相信爱情、友情可以天长地久吗？”

我的心一紧，有点痛。虽然表面上很快乐，但这两三年的经历，让她迅速地成长，思考了许多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考虑的问题，许多无奈、心酸和痛苦在她心里挣扎过，至今都还留有不能抹去的痕迹。我搂过她，心疼地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呢？”

澜说：“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太相信了，我觉得没有天长地久、生死不渝的爱情和友情。今天，我还和同学说，我特想抱着一根大柱子，紧紧抱着，因为没有人可以抱，没有友情可以信。”她的身体微微颤栗，我感受到她心底的悲凉，我抚摸着她的黑发，心里满是歉意。

我轻轻地说：“宝贝儿，我了解你心里的难过。不管那段痛苦经历过去多久，都会在你心里留下痕迹。发生过的，是不可能完全忘记的，即使我们想忘记，在某个时候，总会有些触动让这些记忆跳出来，勾起你的情绪。但是，你怎样理解爱情和友情呢？”

我顿了顿，亲亲她的额头，说：“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一种感情。真正深厚的感情不是表面上的亲亲密密，而是一种积淀，是如亲人般无法割舍的感情。就像我和你，我们谁也不会抛弃谁，我们相互付出，感受到的是快乐，你会因我快乐而快乐，我也会因你伤心而伤心，是天塌下来都无法割舍的感情，这世上，所有感情的最高境界，都会如百川归海一样融入到这种亲情，不管你面对的是朋友、伴侣还是亲人。倘若做不到这种纯粹，掺杂了世俗的名、利、欲，就有可能不会天长地久，即使在一起，也或许只是无奈之举。这种纯粹，不是一蹴而就的，要靠时间、靠生命一点点去提炼、积淀。你要相信，世上是有天长地久的感情的，到死都不会断了的感情。”

澜若有所思，不知道她能理解多少，我想，她还需要时间。

三

日子在平静中过了几天，我几乎都忘了这件事。这天，我照常开车接澜放学回家。澜拿出她的作文本，说想让我看看。

作文的标题是《成长的故事》。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有那么一个人，总是守护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度过风风雨雨，让那双手中炽热而真诚的温度渗入我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她就是我的妈妈。

几天前的一件事，更让我感受到妈妈的爱。

婉转而美妙的轻音乐从音响中缓缓流出，与朗朗的读书声和沙沙的翻书声交织在一起，奏成一曲曲美丽动听的乐章。

妈妈坐在静止不动的车里，把头埋进靠在方向盘上的臂弯。我坐在妈妈身边，轻声朗诵着书上的一篇唯美的爱情童话——《青鸟》。故事很曲折，那音响中流淌出的轻音乐也恰到好处地同那时高时低的读书声一起，在我们眼前勾勒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我，这个讲述者，也仿佛看到，在我面前的书本不再是一张张纸，而是一道门。它带我来到童话中的主人公旁边，和他们一同体会生活中的悲欢离合。

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我看到小时候的我，靠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妈妈读书。昏黄的灯光把书页衬得很古老，就好像故事中的魔法书。妈妈清澈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余音绕梁。妈妈灵巧的手指一页页地翻着书，我睁着大眼睛望着书上的插图，仿佛那是真的一样。

我的心中有一丝酸涩。从小，妈妈就一直每天晚上为我读书、讲故事。在她婉转的读书声下，我才能安心睡着。这么多年来的阅读习惯和对书籍的渴望，都是在妈妈的读书声中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

《青鸟》在我的手中慢慢翻到了最后一页纸，故事结束了。妈妈从方向盘中抬起头，微笑着夸赞我的朗诵，说她很感动。我微微一笑。

“更感动的，是我。”

四

我看完作文，久久无法平静，泪水模糊了双眼。但我知道，那已经不是悲伤的泪，那是喜悦的泪。

同一件事情，在女儿那里，是不同的观察、思考和感受。时间在流淌，她在不经意中，一天天长大，她用自己稚嫩的心灵，解读着自己旅途中的风风雨雨，记忆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已经开始慢慢构建起自己的价值观，开始懂道理，懂得用善心去体会爱和感恩。

成长，就这样，一点点舒展开。我合掌感谢造物主，赋予我一个这么聪明善良的女儿。

精灵如你，我的女儿，愿你用这份真情，换得一生的爱。

2017.9.21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