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故事 NO.80

498年，齐明帝萧鸾去世，太子萧宝卷继位。

这位东昏候荒唐无度，外戚江祏等人欲助始安王萧遥光谋取帝位。始安王派人拉拢谢朓，但谢朓认为自己受恩于明帝，东昏候虽然无道，但毕竟是明帝之子，所以不肯答应，并且将江祏等人的私谋，告诉了别人。

江祏等人对他自然恨之入骨。

499年江祏等人反告谢眺谋反，碰上东昏候这个糊涂皇帝，谢眺入狱，最终死于狱中。他继承了谢家人的正气，也继承了谢家人的才气，却没有习得丁点先祖谢安政治家的手段。在如此残酷的政治斗争环境下，竟然丝毫没有虚与委蛇、进退有据的政客觉悟。

走进谢眺的人生，你们会发现身不由己的宿命，即便如他一般，拥有门阀高第之贵皇族后裔之尊，亦逃不脱岌岌滢滢的无力和悲哀。

谢眺的一生可耐细读。

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他的情感，他的喜悲，包括他留下来的那些隽永的诗文，既是一个人的一生，亦是一个家族的起落，更是一个时代的背影。

01 宋文帝刘义隆是他亲外公

谢眺出身于陈郡谢氏谢据这一支，也就是谢安的二哥这一脉。

谢据就是《世说新语》里上屋顶熏鼠的虎子。谢据早逝，三十三岁就过世了，留下了谢郎、谢方、谢允三子。谢允是谢氏一门中少有的长寿者，早年曾任罗邑县令，东晋咸康（335年-342年）中，谢允给晋成帝上书，请求辞官入道得到准许，后上武当修道，70而终，据说武当别称谢罗山就由他而来。

谢眺是谢允的曾孙，其祖谢述是谢允的小儿子。谢允中年入道远离红尘，几个儿子却都极有出息。长子谢裕博闻强识，宋武帝刘裕微时便与其交好，刘裕掌权后对谢裕很是器重，并让儿子刘义真娶了谢裕的女儿。次子谢纯任荆州长史，谢述是谢允的老来子，与大哥谢裕差了二十岁。由于不受大哥喜欢，他与二哥谢纯的感情比较好，成年后跟着二哥辅佐荆州刺史刘毅。

谢述是至纯至性之人。412年，谢纯英年早逝，23岁的谢述为其扶棺回乡。船行到西塞这个地方的时候，遭遇暴风，载着谢纯棺椁的船不知所踪，谢述乘小船苦苦寻找。经过嫂子庾氏的船舫时，庾氏特意派人对谢述说：“丧舫存没，已应有在，风波如此，岂可小船所冒？小郎去必无及，宁可存亡俱尽邪？”谢述痛哭流涕说：“若安全至岸，当须营理。如其已致意外，谢述亦无心独存。”一边伤心痛哭一边冒浪寻找，最后终于被他找到，当时的人都认为是精诚所致也。

不知道什么原因，谢裕一直以来就不喜欢这个弟弟，但他重病的时候谢述丝毫不计前嫌，精心照顾，每次喂药都要自己先尝过，如此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大哥月余，回忆以往种种，谢裕很是愧疚。

因此，在当时的贵族圈内，谢述的口碑很好，宋高祖刘裕就对他很是欣赏。谢述在武帝和文帝时期都颇受重用，历任太子舍人、中书侍郎、荆州长史、长沙太守等职，可惜天不假年，他也没有逃过谢家男人短命的宿命，元嘉十二年去世，时年46岁。

缘于谢晦和谢裕早年的英明识见，谢氏这一脉与刘宋王室的纠葛最深。庐陵王刘义真娶的是谢裕的女儿，彭城王刘义康娶的是谢晦的女儿，后有谢述小儿子谢纬尚文帝五公主。这个谢纬就是谢眺的父亲，也就是说宋文帝刘义隆是他的亲外公，谢眺可以说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02 亲伯父反了亲外公

可惜，他生不逢时。

公元445年的一场叛乱，将谢家拖入深渊。

那个时候，世家的婚姻都是定向解决的，几大家族相互联姻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之时也难免会一损俱损。谢述娶的是顺阳范氏，就是《后汉书》作者范晔的亲姐姐。范晔是家中庶子，从小被过继给伯父为子，并不为家族看重。范晔虽然才华横溢，但他为人轻浮，贪财好色，一直是一个广受争议的人物。

范晔的仕途之路走得比较顺利，22岁之时出任冠军将军刘义康长史，父丧丁忧解职。32岁任征南大将军檀道济的司马，随军北伐迁任尚书郎中。后因生活不检点触怒刘义康，降为宣城太守。在任期间，郁郁不得志开始投身于史书的编撰工作，终是写出史书名著《后汉书》。之后他投靠始兴王，又迁左卫将军、太子詹事等职，可谓仕途顺畅。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物——彭城王刘义康。这位是宋文帝刘义隆最为看重的弟弟，重病期间朝中诸事都委托于他。那个时期朝政独揽的刘义康就比较猖狂，谢灵运就于其时被杀。人一旦膨胀了，就很容易忘了本分。到了440年，因彭城王刘义康长期执政，威权日重，宋文帝猜忌心起，遂以“合党连群，阴谋潜计”的罪名解除了刘义康的宰辅职务，贬为江州刺史。

大臣孔熙先因为刘义康于其父有恩，加上自己长期不得志，倒真起了拥立彭城王的心思。因为范晔掌握禁军又有盛名，成为他首选的拉拢对象。他通过谢眺的伯父谢综结识了范晔，投其所好用赌博、喝酒等种种手段与之交好，之后水到渠成成功说服范晔加入反叛大军。就这么筹谋了数年，却在起事前夕被刘裕外甥徐湛之倒戈告密，最终功亏一篑。

刘义隆终归是偏心的，这么大的事情，当事人刘义康仅被贬为庶人幽禁关押，范晔、谢综、孔熙先等被处死。因为牵连颇深，谢家老大谢综和老二谢约都被杀。谢纬平时素为两兄长厌弃，并没有参与此事，同时作为自己嫡亲的女婿，刘义隆就留了他一命。谢纬被判流放广州，后于孝武帝孝建年间被赦回。

03 生于乱世，如履薄冰的童年

谢眺出生于公元464年，此年孝武帝病逝，太子刘子业继位，刘宋王朝开始进入长达15年的末世之乱。

刘姓宗室之间相互杀伐，帝位频繁更迭，作为王室外戚成员之一，杀戮和阴谋始终陪伴着小谢眺的成长。在这场末世丧乱中逝去的生命，均是他的舅舅或者兄侄，都是他素日里最亲近的伙伴。同姓之间的杀戮早已超越了道德沦丧的范畴，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小谢眺早早的窥见了人性的深渊。

不得不说这一段如履薄冰的岁月，对他日后的性格形成了影响深远，生命的脆弱势必会让他患得患失，人性的险恶势必会带来人生路上的阴凉。因此，谢眺的文字里，总有一抹淡淡的忧伤，那是残酷岁月留给他的生命底色。

就像天才作家张爱玲笔下那些冷峻自持的文字，繁华之下是无法掩盖的苍凉本色。那是个体面对命运洪流最无助的孤独和绝望，是一种弥漫性的心理基调，是悲剧性的生命体验融入个体后呈现的独特的文学气质。

谢眺的一生正如张爱玲所说：长的是苦难，短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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