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关电影 只是情怀 ——三少爷的剑

  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州。

《三少爷的剑》是古龙“江湖人系列”的第一部作品,也是唯一的一部,是古龙作品中比较沉重的。书中的谢晓峰以“没用的阿吉”出场,一出场就已是将近中年,连他和慕容秋荻的儿子“小弟”都已长大。没人知道“翠云峰下、绿水湖前”高高在上的三少爷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成为人人都可以欺凌的阿吉。我们只知道他很痛苦,不想再当谢晓峰。连他和慕容秋荻的爱恨情仇,书中也并未明白交代,只能大致推断,谢晓峰是爱慕容秋荻的,但又忌惮她的野心。看着谢晓峰,总让人想起李寻欢。一样的出身世家,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痛苦,甚至都已不再年轻。李寻欢的痛苦缘于出让林诗音,但这个理由一直为人诟病。所以古龙不再给谢晓峰一个明确的痛苦的理由。也许古龙写的只是人类普遍的痛苦和悲哀,也许这痛苦存于古龙心中,浪子的漂泊,放纵之后的空虚,声名带来的烦恼等等借由作品表达出来。

苗子一家是谢晓峰在底层社会认识的朋友,他们带给了谢晓峰上流社会不曾给予的温暖。苗子妹妹娃娃为了养家去韩大奶奶那里出卖肉体。谢晓峰同情她,但内心深处却又看不起她。慕容秋荻为了刺激谢晓峰要将娃娃嫁给小弟时,谢晓峰说什么也得阻止。谢家的后人怎么能娶一个妓女呢?身份高贵,灵魂就高贵吗?古龙似乎一直想在作品中警醒世人。妓女在金庸作品中出现的很少,在古龙笔下很多。她们身份卑贱,却有情有义。反倒是一些名媛淑女,外表高贵,心如蛇蝎。然而谢晓峰毕竟不同于傅红雪,他看不起娃娃,也为信任金兰花而自责,这正是古龙对人性的直面。

燕十三是《三少爷的剑》中塑造得最出彩的人物。就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阿飞和荆无命,古龙需要燕十三来诠释谢晓峰。

他有着和谢晓峰一样的对剑的执着,谢晓峰以为自己将死之时,想得是燕十三那第十四剑。燕十三呢?他行走江湖时,从来都没有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现在他又恢复了这种装束,甚至连他的脸都用一块黑巾蒙住。他不愿让谢晓峰认出他就是药炉边那个衰弱佝偻的老人。他不愿让谢晓峰出手时有任何顾忌。因为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和天下无双的谢晓峰决一死战。

他有着和谢晓峰一样的身为江湖人的无奈。谢晓峰不想再当谢晓峰。燕十三呢?乌鸦道∶"难道你是故意去送死?"燕十三又笑了笑,淡淡道∶"难道你觉得活着很有趣。"乌鸦闭上了嘴。

为了剑,燕十三牺牲良多,他甚至不敢跟任何人亲近。他一生都追寻和三少爷一战,在以为三少爷死了后,他决然沉剑,却在放下这一切之后,悟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第十五剑。老人(即燕十三)黯然道:"谢晓峰一死,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我又何必再去寻找!"他长长叹息,道:"所以我不但沉剑,埋名,同时也将寻找这最后一种变化的念头,沉入了湖底,从那天之后,我连想都没有再想过。"谢掌柜沉思著,缓缓道:"也许就因为你从此没有再想过,所以才会找到。"这一剑本就是剑法中的:"神"。"神"是看不见,也找不到的,他要来的时候,就忽然来了。可是你本身一定先达到:"无人、无我、无忘"的境界,他才会来。这道理也正如禅宗的:"顿悟"一样。

多么富含哲理的话,所有执着于某项事物的人大约都有类似的经历。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当放下后,心中空明,却于某一日悟道。

燕十三不忍杀谢晓峰,也不想让更多的人死在这一剑下。所以他将自己刺死,也将这一剑毁去,他死之时面上带着微笑。对于一个将自己毕生心血甚至生命都奉献给剑的剑客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一瞬间更让他满足和幸福呢?他虽诚于剑,却并不嗜杀。“侠义”二字在这一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故事推向高潮。

谢晓峰被震撼了。曾几何时,他是谢家的三少爷,谢三少只能死,不能败!今天他败了,可是他也没去死。他削去了双手拇指,终身不再使剑。或许是不想第十五剑传于世,或许是燕十三解开了他身上的枷锁,他觉得做一个普通人也挺好。

结局的话意味深长——

谢晓峰道:“只要你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远是江湖人”铁开诚道:“我也有句话。”谢晓峰道:“什麽话?”铁开诚道:“只要你一旦做了谢晓峰,就永远是谢晓峰”他微笑,慢慢的接着道:“就算你已不再握剑,也还是谢晓峰。”

这就是江湖人,虽然江湖剥夺了他们许多,然而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他们一日也离不开江湖。

生活在江湖中的人,虽然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他们虽然没有根,可是他们有血性,有义气。他们虽然经常活在苦难中,可是他们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因为他们同样也有多姿多采、丰富美好的生活。

据说古龙最初写作时,写的是别的文类,他看不上武侠,后来为了糊口,不得不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其实像他这样一个嗜酒如命、轻利重义的性情中人,不写武侠,他还能写什么呢?还有什么比武侠小说更符合他生命律动的文类呢?于是,塞外西风骏马,江南流水落花,善于恶,生与死,繁华与零落都在他天才之笔下被推向极致!

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向先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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