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阳货第十七》24:都是聪明人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子贡向老师讨教:“君子亦对人有厌恶吗?”先生说:“有的。厌恶喜好扬人恶的人。厌恶居下位而毁谤居上位者的人。厌恶勇而无礼的。厌恶果敢窒塞不通的人。”先生说:“赐呀,你亦有所厌恶吧?”子贡回复道:“我所厌恶的是抄袭他人思想而自以为知的。不懂逊让服从而自以为是勇敢的。攻击他人隐私而自以为直的。”
孔子有弟子三千,有名有姓有不世之功的难以胜数,被后人尊为贤人的有七十二人,在思想上颇有建树被尊为孔门十哲的有十人。让孔门学说影响所在之世乃至于再传弟子所在之世的也不在少数。然而,真正发展孔子学说使之历百代而不朽的大概只有曾子和子贡两人。
曾子是个稳扎稳打的实践派,每日三省其身,靠着勤勉谨严的作风,用近乎机械的苛刻,将孔子的学说不走样的传承下去,让孔子的文化精神不断发扬光大。
子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学霸级的聪明人,善于高度凝练和概括,在与孔子的多次对话中,均能通过同频共振,想老师之所想,急老师之所急。孔子去世后,子贡更是通过不断地神化孔子的思想,让孔子的学问逐渐成为各个时代的显学。
很显然,子贡是个聪明人。如此一来,他与孔子的对话便显得格外有观赏性,毕竟那是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像两个高手之间的过招。都是聪明人,既有出乎意料的精彩招式,又有点到为止的大师风范。
子贡问老师,“君子亦有恶乎?”
孔子当然知道,子贡正是自己有所恶,才纠结于君子能不能有恶的。这个“恶”是厌恶的意思,在子贡看来,君子对人应该是接纳宽和的,似乎不应当有所厌恶。特别是孔子作为万世师表,作为自己的老师,在教育方面讲究的是有教无类——自性束脩以上皆尽心教诲。老师的做法,显然在子贡心中形成了错觉。
孔子的回答是肯定的——“有恶”。而且孔子所列举的君子厌恶的人,皆是越位、逾分之人。孔子不仅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而且启发子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子贡所列列举的所厌恶的人,皆是与自己关联的越位、逾分者。
一、称人之恶者
“称人之恶者”说到底就是马列主义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的人。《弟子规》中讲“扬人恶,即是恶”。
德贵慎独,德最主要的功用是用来约束和规范自己的。用“德”来约束和规范他人,并且对他人的行为冠以“恶”之名大肆宣扬的,实际上是一种逾分。
二、居下流而讪上者
“居下流而讪上者”讲的是居下位而毁谤居上位者的人。孔子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在其位,谋其政”。在什么位置上就做这个位置上应当做的事儿。不对他人位置上的事儿指手画脚,毕竟自己并不掌握那个位置上已经掌握的全部信息,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轻率毁谤他人,既不智慧,也不道德。
“居下流而讪上者”是越位的人,没有把自己摆在恰当的位置上规范自己的言行。
三、勇而无礼者
“勇而无礼者”,实际上是凭持“勇”之名,行失礼之实。所谓的“失礼”,是对秩序有破坏的言行。
四、果敢而窒者
“果敢而窒者”与“勇而无礼者”的性质差不多,都是凭持相应的“德名”,而行破坏德名的实。所谓的“窒”,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接受他人的意见。以果敢为名,不虚心接受意见,不与他人交换信息。
五、徼以为知者
子贡所讲的“徼以为知者”应该是他自己所真心讨厌的人。把别人的思想当做自己的见地,这种做法在今天的学术界,也是非常招人讨厌的,就像偷窃别人的专利一样。
六、不孙以为勇者
“不孙以为勇者”是眼中完全没有他人,即便别人有高明过自己的方面,也不信从,不谦让,而且以“勇”之名一意孤行。
七、讦以为直者
“讦以为直者”是毫不负责的攻讦他人隐私,且自以为是直的人。
先前,有小报记者称某大人物潜规则了某剧组的全部女演员。且不说他讲的事情是不是客观,单从他攻讦他人隐私的轻率上看,已经不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记者了。说话也好,写文章也好,是要考虑听话、读文章的人的感受的,是要对听者和读者做出健康向上的引导的。任何不负责任的攻讦都不是真正直。即便是冠以头脑简单,也是不可以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