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苍苍茫茫,沃野千里,那应是一种广阔肆意的秋;三湘大地虽统属于南方,但还是有别于南粤,南粤之秋,真是要戴着眼镜去寻觅的,扭扭捏捏,名副其实的四季如春,春节都可以逛花街,但呆久啦也让我顿生厌倦。
原来我如此珍爱地还是家乡的秋、三湘之秋啊——近处几棵梧桐点缀着金黄的叶,夹杂几片红枫,透过树杈就是一片片橙黄的稻田,或绿色的菜畦,随意斑驳,再远处就是黛色的山围绕着,高高低低全在你的视野之內,稻谷收获时,收割机穿行,送来阵阵稻香。
小时侯,深秋的晌午,屋后的山,蹒跚的奶奶,奶奶是最后的裹脚女,每次看到她卷缩成一团的小脚,长期忍受其苦,就异常难过,奶奶搬来楼梯,搭在树干上,然后我顺梯爬上树杈,整理大树上的枯枝,以当柴火,树上树下,相为应答。
白杨林哗哗地摇曳着,夕阳斜揽,有时也扛着一把竹制的柴耙,跟着奶奶,耙撒落满山的秋情——落叶与松针,将耙回来的落叶,塞进灶膛,烘一灶火,炒一锅豆……咀嚼那落日的清闲。
鸡栖于埘,日沉坡;鸡一群、悠闲地踱步,黄牛哞一声,再一阵,日暮将至,归田园;此时有一种万物归于宁静,光与影交替;晚餐后,虫声不知谁个第一声,唧唧,曲曲,奏响这田园秋的交响乐。月亮与孤星已越升越高,月华如水,院子里奶奶坐在椅子上,我依在奶奶怀里,听奶奶说着牛郎织女、七妹下凡的神仙故事。
奶奶:“当我手掌虎口上的这个肉鼓消失了,我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奶奶不会去另一个世界。”
当奶奶放入棺柩的那一刻,似熟睡着的奶奶,平静安祥,道士在她身上先铺上一层黑色的木炭,再抓一把石灰,撒上"千秋万古”,盖棺封灵,我才明白奶奶的陪伴只是短暂的,她将长眠永远。
人事如秋,面对坟茔,和那细雨秋风中颤抖着的几根茅草,仿佛那茅草才是秋的灵魂,诉说秋的悲凉,秋的寂寥!
叶儿绿了又落了,街道囗的环卫工人,年事已高,用长长的竹扫帚,沙沙地扫着片片黄叶,我想,是谁在写着这秋天的诗……?
友人花重资,买下一片山地 ,亲人们都反对,但他依然执着,修了一路,在山顶建一栋木头房,开轩处处面松山。我问友人:“城里住着不好吗,来这深山里。”友人答:“就为听这秋风拂过的松涛声。”
松涛、 风撼松林,声如波涛,因称松涛。“一夜松涛枕上鸣, 五华山馆梦频惊。”何等逍遥!
“风不能自为声,附于物而有声,非若雷之怒号,訇磕于虚无之中也。惟其附于物而为声,故其声一随于物:大小清浊,可喜可愕,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土石屃赑,虽附之不能为声;谷虚而大,其声雄以厉;水荡而柔,其声汹以豗。皆不得其中和,使人骇胆而惊心。故独于草木为宜。
而草木之中,叶之大者,其声窒;叶之槁者,其声悲;叶之弱者,其声懦而不扬。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
刘基的《松风阁记》,附物有声,独于草木为宜,而草木中,故宜于风者莫如松,而松涛四季,故宜于听者莫如秋,盖古至今,同衷于秋声者。
夜已深,妻已"胁迫"不许写了,停了笔,妻关了玻璃窗,拉了窗帘,于是乎将秋的清风,秋的月华,都关在了窗外,我倒是想一枕松涛,月挂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