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偶爾想起,那些曾有一面之緣,而且幾乎可以確定大概只會有這次的一面之緣的朋友?
前天我開著車載著小蔓從高雄到台東,三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們聽著歌也聊著歌。
小蔓播放著2017年中國新歌聲裡頭一位歌者唱著戀曲一九九〇的片段
,聽著聽著我跟小蔓說:「這是我年輕時的歌,妳要不要聽看看原唱羅大佑的版本?」接著,小蔓就搜尋了原版的戀曲一九九〇聽著。
「歌像是鬧鐘,會把人突然的就帶到那個時代。」這是謝銘祐告訴過我的話。羅大佑的歌聲,也瞬間把我的情感帶到過往的時光,我心裡跟著旋律走著。
「小蔓,這歌詞很好聽喔,妳有聽到歌詞裡有這一段『生命終究難捨藍藍的白雲天』嗎?」
「有啊,怎麼了嗎?」
「我剛剛想起來,三、四年前我去新疆的時候,有次我要去天山包了一輛車,那司機一路跟我聊天,他就聊起羅大佑這首歌。他說羅大佑的歌詞寫太好了,接著他就在新疆寬闊的路上讀起了這一句:『生命終究難捨藍藍的白雲天…..』」
和小蔓說著說著,突然就想念起這位司機了。
那位司機,一路上跟我說了很多的話,說當年新疆維吾爾人跟漢人的衝突、說他平時會做的休閒,說自己的孩子,說自己生活辛苦,他告訴我:『….像我們這樣的人就像草一樣,生命裡沒有花,沒有果實』」
「怎麼會訴苦也像是在讀詩?」我當下心裡這麼感受著這位司機。
這位司機(大陸稱為師傅),看來大概是三十七、八歲的人吧,一見面就笑意滿面,純樸純樸的。會找上這位師傅,其實是我住的青年旅館老闆介紹的,當天早上要出發,當他車開過來,我只見車子擋風玻璃從上到下裂了一大條,然後他就隨意的用透明膠帶貼起來,看起來車子就是兩光兩光的。但心想在新疆旅行,又不是在什麼大都會,這樣的覺知會讓這些變得沒什麼好計較的。
從天山回程時,我們聊到青年旅館的老闆,他說他們是國小同學,他這位同學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很會爬山,都爬高大雪山的,前幾年西藏大地震時,他還是帶領一個搜救隊進到西藏村落去救人的。那天回到青年旅館,晚上見到老闆時,他問說:「好玩嗎?」我點點頭,說:「這位師傅人很好,他很稱讚你,說你是很好的人,也很會爬山,地震時還去幫忙人。」老闆笑笑說:「爬山,是幾年前的事了,後來都把這些裝備收起來了,我做的事情沒什麼,其實我那位同學才真是了不起的,他身體不好,已經肝硬化了,狀況已經不太好了,但還是努力工作賺錢養家。」當年聽到這句話的我,想起他的一路笑臉,貼著膠帶的擋風玻璃,和那句「我們生命裡沒有花、沒有果實」,心裡頭就湧起了一陣複雜的情緒,不知該怎麼說,但眼眶濕濕的。
多年以後的此刻,我突然想起了這位司機,都不曉得他是否還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