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过是挣扎在自己小圈子里的可怜人,最终都要走向属于自己的终点。
罗非第18次努力下,终于逃脱了小货车上的铁箱子,在他高高跃起的那一瞬间,太阳拨开厚厚的乌云撒在他闪闪发亮的鳞片上,五彩斑斓,炫目夺人。
在他迎来人生当中最美妙的那一刻时,他想如果要是能开口说话,他一定会大喊,我热爱这世界,热爱自由。
随后,这美妙的一刻转瞬即逝,他生硬的摔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险些被疾驰而过的车压到。这一切美好结束了,前一秒他甚至以为很快能回到他的家,找到他的小伙伴们,娶妻生子,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可现实还是给了他一巴掌,拍的他生疼。
等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操作,南洋分明告诉我他就是这么挣脱渔网回到了那片水域,而人类也没有在去抓他。南洋说只要像他一样拼命寄到外围,只需要腰部用力一跃而起,就能回归大海。可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摔在结实的柏油路上?
路上车太多了,貌似是上班的高峰期,不太宽的双车道上,疾驰而过的车一辆接一辆。
没有水罗飞很快就会死,他有些着急,不停的用尾巴拍打地面,借助力量再一跃而起,不停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极度缺氧的状态下,他脑子只有南洋告诉他的逃生方法。于是继续一遍一遍重复着尴尬又费劲的动作。
远处突然驶过一辆粉色的轿车,像是可爱美好的生命,可她眼神并没有那么好,她没有看到罗非,此时罗非想要跳开却为时已晚。
巨大身影驶过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就压在了罗非身上。先是骨头穿破皮肤刺到地面,然后罗非就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这个时候他胸腔里憋住的最后一口气也被排山倒海的挤了出来,不是从鼻腔里出来,是从骨头穿破皮肤的地方,还有眼睛和眼皮的间隙里,还有破碎的脑壳里。
其实这一切转瞬即逝,一时半会也无法知道车速多少,或许路口的监控会知道。但速度对罗非来说实在太快,比他在水里全速前进的速度还快。只是一瞬间的事,罗非只剩下侥幸逃脱的眼珠可以移动。
还是有很多不甘啊,他还没搞清楚南洋教他的方法为什么行不通,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还不认识压碎他的究竟是什么牌子的车。
2
都说鱼的记忆不好,但他和南洋却是例外。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在他吃了第四顿饭后,一个同伴游了过来。他认识这个同伴,生活在更深一点的水域里,偶尔会出来透透气,。
“嗨哥们儿,你这是吃第四顿饭了吧,比我还能吃。”
罗非正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时候,同伴又开口了。
“我叫南洋,南边深水里的,不过即使我告诉你我是谁,估计没过多久你也会把我忘了,谁让我们可悲的记忆如此短暂呢?”他自顾自的说起来。
“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
“不会忘记!”
“你说你不会忘记我?”
“是,你是南边深水里的我知道,上次你来这里是青虾疯狂繁殖的时候。”
这次轮到南洋一副吃惊的样子看着他,南洋没有办法相信竟然会有一条鱼和他一样拥有超强的记忆力。
“所以,所以你知道我是吗?”
“是的,我也很惊讶你竟然也和我一样有这样的能力,我以为这一片水域只有我一个人有。”
罗非像是英雄所见略同的看着南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你长这么胖,能吃这么多,是有原因的。”
“恩恩。可以这么说,我记得每一次不同虾的繁殖期,知道幼虾在什么时候吃最香。”
“哇噢,英雄所见略同,所以今天才会出来溜达溜达,因为青虾的繁殖期到了。”
“深水区里,也没有像我们这样拥有超强记忆的人同伴吗?”
罗非失神的看着远方几个同伴正在为争夺一只幼虾打了起来,周围有同伴看着热闹,一些同伴则是麻木的寻食。
“恩,怎么说呢,一开始我以为大家都和我一样,所以我也曾今告诉过他们在哪里可以找到更多的美食,可他们第二天甚至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
两人突然沉默起来,南洋想,罗非一定也是遇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事情。远处几个同伴还在争抢,但是周围的同伴好像失去了兴趣,所以各自散开了。
“我这里的情况也是一样,而且我还发现一件事情,我们的同伴已经被人类抓走了不少,难道人类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栖息地,看来我们需要转移了?”
"怎么说呢,其实我很早就想寻找一个新的环境了,那里没有人类,没有杀害,虽然这里很不错,每天有足够多的事物,有那么多同伴,但我总觉得这里的一切越来越不好了,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恩,是的,我也这么想,虽然一切都很好,除了人类多一点偶尔固定的抓捕我们,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很想去一个新的水域生活,体验那里对未知事物刺激紧张的感觉。"
“恩,所以这就是我和你打招呼的目的,你知道为什么我选则在南区深水域生活吗?”
“因为,人类很少去那里吗?”
“binggo!是这样,而且我还在南区更深处发现了有一堵墙,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墙的里面还是墙的外面。”
"如果是强的里面,那我们就太悲哀了。"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来个探险怎么样?"
"这个,还是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这么说吧,当一条鱼生活在一片区域里,周围的环境是你所熟悉的,同伴是熟悉的···”
话还没有说完,南洋就粗鲁的打断了他。
“我说,咱能说点实话吗?”
当场被拆穿,罗非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懒,二是我想看看被抓的同伴当中,是否有从网中逃脱出来的。因为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被抓住了,看看我的鱼品能不能爆发一次。”
“嗨,我当是什么呢,你早说呀,你看看我身上这疤,你猜怎么弄的?”
罗非看着南洋等他继续说下去,南洋本以为自己的这道从头到脚的疤能让罗非刮目相看,觉得自己是个有故事的鱼,可是罗非的表情告诉他,他只是在听一个故事。
“当初我也曾在潜水区待过,后来也被抓了,我吓坏了,那种恐惧是从心底生出的凉。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是乱挤乱撞。这个时候我已经被抓到了人类的船上,我害怕极了你知道吗。”
罗非眼神有戏空洞,但身体却颤抖起来,仿佛那条被抓的鱼就是自己。
“后来,我被倒在一个有水的铁箱子里,箱子里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同类,但那时候我已经没办法细看了。好不容易我挤到最上面,这次我知道如果不能跳出去,我就只有等死了,天知道这群人类会抓我们干什么,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我深呼吸调整好姿势,腰部卯足了里,记住一定是腰部,用足了劲然后尾巴往下拍,就这样跳起来了,一定要高高的跳起来,当你在最高点的时候,再使劲扭动身体,就这样我就跳了出来,我这道疤也就是在跳出来的时候刮到了铁箱子才留下的。”
罗非听得入了神,痴痴的定在那不动,南洋也不去叫他只让他慢慢的自己体会。
“就这样,你就得救了吗?”
“对呀,从那之后,我就不在潜水区晃悠了。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深水区吧,咱俩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不,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其实,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留在这里,我的女朋友,对,没错,女朋友,她和我们一样有超强的记忆力,可是那天我们吵架,她一气之下就走了,我一路追着她来到了这里,我们相遇的地方,可是却在这里消失了。我不能走,虽然我知道她很有可能已经···但是万一回来了呢?所以我不能走走了她就真的找不到我了。”
南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拍了拍罗非的肩膀。
“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劝你了。如果想通了就到深水区来找我,如果被抓了,记住我说的方法。”
“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那么,我就去寻找我的星辰大海了,咱们就此别过。"
南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消失在罗非的视野中。
3
这一天还是来了,这一天来的很突然,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人类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动,所以罗非还是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这次却要送了命。
浅水区边缘有轻微的骚动,罗非以为只是同伴之间的打闹,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没过多久骚动便扩大了。他开始紧张起来,但是天太黑了,无法了解到周围的情况,只能凭记忆东逃西窜。
一阵游艇的声音在他头上划过,周遭的同伴突然被一阵外力聚集在一起,罗非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浑身抖个不停。这时候同伴们被挤的更紧了,甚至无法自由移动,紧接着就传来同伴叫喊的声音,大家都拼命的抖动,这种不可抗力令他们焦躁不安。
罗非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正这样想的时候,他们被捞了起来,吊在空中,一些同伴甚至没有足够的氧气,害怕的乱动起来。罗非清楚的听到人类说着什么,声音尖锐刺耳。
他想起南洋,那个告诉他逃生技能的伙伴。他忽然安下心来,卯足了劲往上挤。就砸快要精疲力尽的时候,他终于挤到了鱼群的上层。同时,他们被放在一个有水的箱子里,就是南洋形容的箱子。或许是罗非的鱼品不够好,人类有了先前的教训,他们想出了让鱼无法逃生的办法,即给铁箱子盖上盖子。
本以为可以有惊无险,没想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周围的同伴还在拼命的挣扎着,撞的罗非晕头转向,可他根本不在乎,因为到最后我们都会死,他这样想着。
箱子经过一阵颠簸,罗非筋疲力竭的游到箱子的边缘不去管那些徒劳挣扎的咸鱼们,反正他们不久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是没有痛苦的。现在他开始羡慕起这些只有短暂记忆的咸鱼们,这样他就不会记得自己的女朋友,就不会有痛苦的回忆,甚至现在都不会害怕,因为很快自己将会忘记因为什么而害怕。
因为船体剧烈的晃动,水箱上的盖子竟然被颠簸的露出一丝缝隙,从这丝缝隙里吹进来冷风,激的罗非一阵寒颤,与此同时,他眼睛突然睁得又圆又大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4
离罗非消失已经有五个青虾繁殖季了,南洋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还能在看到他一眼。但他总会在漫无目的的闲逛时来到这片罗非曾经待过的水域,他还能认出一些当时的同伴。就比如那几个抢食的,他们到现在还在抢食,南洋很想游过去告诉他们,再往前游一点会有更多的食物,为什么非要抢这个呢?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们根本记不住,他们不过是真正的咸鱼罢了。难道这片水域里只剩自己有着超强的记忆吗?
还是这片熟悉的水域,只不过水草丰富了些,虾还是那么多可以任他们挑选,虽然人类会常常出没,但只要小心些也没有太大问题。就是这片说不上美丽却食物丰富的家园,南洋突然觉得好陌生,这一切都那么陌生,包括身边的同伴。
灾难降临的那天,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几个小肚鸡肠的同伴争食,有几个在比谁能够突出最大气泡,还有几个正在为午餐吃什么而发愁。
南洋是被一阵奇香引起的,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同伴也寻着味道过来。透过有些浑浊的水他大概能看出那是一只没有见过的虾发出的味道,虽然有些怀疑,可是后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同伴,如果不抢先的话很有可能连虾须都吃不到。这样盘算着南洋又加快了些速度,到了近前并没有多想就吃了下去。
可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味,应该说还没有来得及感受美味,他便被一根奇怪的铁针刺破了嘴,疼痛立刻就蔓延到全身,他疼的向后扯想要逃走,可已经来不及了。
铁钩受到了感应把他扯出了水面,南洋被突入起来的灾难惊得身子颤抖,他不停的摇晃着身子,像之前逃生那样来回的晃悠,可是晃动越剧烈嘴上传来的疼痛就越剧烈。
5
现在南洋正躺在一个比他身子要大三倍的木板上,一个声音尖锐的人类正一只手用力按着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却迟迟没有下手。
这一刻他却很平静,就在刚才没多久的时候,他还怕同伴抢了他美味的虾,可是现在自己就要成了人类口中美味的鱼。
木板边上有本奇怪的东西,虽然他并不能看懂,但是上面画着一个陌生的同伴,只是同伴是熟的,他熟透的身上浇了很多奇异的花花草草。
可能我就要变成他的样子了吧,南洋这样想着。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他很想在见一面罗非,告诉他那个逃生办法看来不是百试不爽的,而现在自己也打开了眼界,原来人类费劲心机抓我们是为了吃我们。
他这样想着,或许,罗非也和我一样被人吃掉了吧?
看来鱼还是不要有那么长记忆的好。我承载了太多回忆,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这对我来说都是压力和负担,虽然我可以继续在深水区里苟且的活着,但有了太多记忆我就无法安心的活着啊。
那片水域,给了我们很多,现在想想我还是很爱它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同伴们,有几个会记着我呢?
6
利索的切割是从鱼的鳃部与身体连接处进行的,倒很快,分离过后,鱼鳃还在动着。
张晓云在厨房里朝在客厅看电视的丈夫说,老王你今天钓回来的鱼可真够大的啊。
客厅里的网申边换着电视频道边对着厨房说,我跟你说,要不是在张亮那小子的鱼池里,还真钓不出这么大个儿的,这下子弄得原生态鱼池真是不错,一会做出来味道肯定鲜美。
就在这一天,张亮把刚进来的活虾放进鱼池,一脸满意的下班回家,池塘里的鱼争先恐后的抢着食物,张晓云和她的丈夫对这道红烧罗非鱼赞不绝口,在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上,一只风干的鱼眼睛随风吹到了远方。
365极限挑战营第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