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是在童年。童年有许多值得回忆和难以忘却的东西。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生活单调的时代。对于农村人来说,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根本就不敢奢求什么文化生活。那个时候,除了每年庙会期间上演的几场大戏,还有,就是一年当中放几场屈指可数的露天电影外,好像再也找不出与文化沾边的娱乐活动了。不过,那时候流行一种老少皆宜的通俗读物——“小人书”。它给人们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抹绿色。尤其对于孩子们来说,小人书,在他们的精神食粮中,就是大米,白面;几乎是孩子们了解外部世界的唯一途径。
小人书,以其鲜艳的封面,简洁的绘画,把一个博大而五彩缤纷的世界,巧妙地融合在那一个个看似简单的画面里。一幕幕起伏跌宕的故事情节,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尽显方寸之间。使我们双足不离寸地,便能尝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真善丑恶。
正因如此,孩子们个个对小人书都是情有独钟,喜爱有加。
记得在我还不认识几个字的时候,每当母亲午休时,我经常会找来一本小人书,爬到炕上,缠磨着她给我读。母亲把小人书举过头,我依偎在母亲身边,歪着小脑袋,跟随着母亲翻书的动作,欣赏着书中一幅幅精彩的画面,聆听着母亲一段段温柔轻缓的讲读。往往是一本小人书还没看完,我便不知不觉的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在那个年代,孩子们把拥有小人书数量的多少,当作自己炫耀的资本。那时的小人书大都是一两毛钱一本,但对于当时大多数孩子们来说,却是十足的奢侈品。在那个一分钱都能让家大人攥出汗来的年代里,要想得到一本自己心爱的小人书,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在这方面却有着先天独厚的条件。我所拥有小人书的数量,在众多小伙伴们当中应该是最多的一个。
其实,并不是我家有多么富足,而是我有一个家住北京的好舅舅。舅舅时不时的会把表哥们看过的小人书捎、寄过来。每次我都如获至宝般的把它们收藏起来。后来,竟然积攒了整整一木箱。具体有多少本,都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至少不下几十本吧。
无论什么时候,要想别人瞧得起自己,都得靠实力说话。正因为咱的“资本雄厚”,所以便自然成为了极受小伙伴们“尊重”的“大哥大”。那时,我的人气指数是相当高的,谁都乐意和我玩。
既然做“老大”,就应该有个老大的样子。我经常会把小伙伴们召集到家中,打开我的小木箱,把我心爱的小人书分发给他们,只要弄不坏,你就随便看。小伙伴们津津有味地读着,看他们那一个个贪婪的读书样子,就好像头一次看似的,其实,这些小人书他们翻来覆去的,已不知看过了多少遍。小伙伴们为了能多看上几回小人书,他们会时不时的拿几颗糖果,或拿一些花生、红薯干之类的小食品贿赂我一下。常言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谁让咱有这么个条件呢?
为了提高人气指数,我还会经常在我那一走一碰屁股蛋儿、斜挎式的书包里,放上一两本小人书带到学校去,供同学们传阅。
在课间,你若发现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一动不动,不用猜,十有八九是在看小人书。走近一看,果真没错。只见几个孩子,或坐,或蹲,或站,紧密的团结在那个手捧小人书同学的周围,正在其乐融融的读着。别看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一场小小的“战争”。一般爆发“战争”的导火索就是——旁观的,指责翻书的翻篇翻得太快,翻书的听了这话,当然不乐意了。孩子们翻脸要比翻书快得多。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让谁。仗,这就算打起来了。关键时刻,小人书的主人出场了。他走过去,一句话也不说,拿起小人书就走了。随着小人书的消失,“战争”也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翻篇,翻快了不行,翻慢了也不行。
有一次,我把小人书借给一个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正因这位“老先生”翻书翻得太慢,在课间没看完,竟然拿到课上偷偷去读。虽然万分戒备,但终究还是未能逃过老师那双鹰一般的眼睛,被当场抓获。依照“国际”惯例——没收,没商量。老师拿着刚刚缴获的小人书,冲着我朋友的脑袋“啪啪”就是几下。我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惜我的小人书啊!唉!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收就收了吧!谁叫我们是好哥们呢?可我这好朋友却不甘心。他总觉得对不住我。曾不止一次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老师屁股后边,想要回小人书。可每回都是无功而返,最终也没能要回来。他可能是为了安慰我,也许是安慰自已那颗愧疚的心,他主动的帮我值了好几周的日。虽然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风波,但却丝毫没有撼动我们俩的友谊。这件事过后,好像我们两个的友情更加深厚了。我依旧借给他小人书看,只不过他再也不敢在课堂上看了。
小人书,它伴随着我走过了童年美好的时光,它给儿时的我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遐想。无论岁月如何流转,精神食粮如何变换,我却始终忘不了伴我成长的小人书,它,已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记忆里。
(乡人 2020.0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