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由于没雨下,村子里的农民看着育在抛盘里的秧苗,天天人工浇水渐渐长高,心急如焚。清明节气,是播种农作物最好时光,却偏偏遇干旱,村子里的蓄水池塘也剩下不多之水,在池里平静如镜,没有起任何涟漪。
池塘是村子里蓄水,备急需之用的一个鱼塘。过了清明,塘里蛙鸣鼎沸,互相争鸣,好像歌涌比赛,每只青蛙把自己最亮的歌喉唱出人间最美四月天。浮萍一个接一个在水中紧紧相依,静静听着蛙明星们在尽情歌唱。就如少女般带点羞涩,矜持又不失灵动。
我喜欢浮萍的恬静,在蛙鸣的嘈杂声里,依稀可以感觉它们的与众不同,虽然在乡村的池塘里,浮萍不用在大江湖海里随波逐流,而是互相支持,一片一片在池塘里安逸而居。
村长见不多水,他没准备抽水插秧,因为天旱那么久,把水抽了流进水渠需要耗费很多,加上到了田里也不够田湿透。
最主要原因,每次抽水插秧,村里有几个莽夫都特招人厌,只顾自家田有水,不顾及别人,因为这样,他们打过几次架。拿着锄头抡向对方,拼过你死我活,为了那点水,也有人进去医院。
所以这次等天下了雨,虽不够水,才在鱼塘里抽水插这季的秧苗。爱人每次都等别人插完,自己才动身找铁牛耙田,我曾怪他,人家个个都去放水插秧,你倒好,坐在家里观“虎”斗,他只笑笑说,早晚我秧都插完,何必着急上火,他说这些话显得很平静,想想却是道理。为了一点水大打出手,伤人又不利已,何必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
走在田径上,把穿了一大冬天的靴子袜子通通卸下,不留一点羁绊。把双腿轻轻放进田里,那滑得似朱古力的泥巴沁到脚踝,你会有种想闭上眼睛去享受那丝滑的感觉。带着泥浆的水漫过小腿,犹如覆盖着面膜,每只脚抬一次,泥浆随着腿顺流而下,泥土的芳乡香更像婴儿俯在母亲的怀里,吸允着甘甜的乳汁,久久不肯舍弃。
手拿青秧,再也不是童年那般插秧模式:低首弓背,每一行距都要排列整齐。屁股翘起,手在田里不停的插,两条腿有节奏的退左退右,时不时还会有蚂蟥来“亲亲”你的香腿,一不小心血染田间,童年遇到这种情况,好比惊弓之鸟,水面有条似蚂蟥的水草,都会惊恐万分。
我们属粤东地区,稻子要插两季,在暑假的晚季插秧,天气热,水田的水非常烫脚,汗水往往浸透衣裳,汗水含有大量的盐份,流到腋窝整天没干就损伤皮肤,这是真正的切肤之痛啊!那些汗滴满身肆虐,难受的时刻,就算想把额头的汗滴拭去,却满手泥巴就作罢了,任由这些不懂农人之苦的汗水流进嘴边,舔上一口,真可谓是尝尽“苦头”呀!
好在如今,手掬一捧青秧,人站着,双腿往后一前一后退,青秧由于人工育苗,一张张抛盘里密植着秧苗,使每个抛盘的小洞口凝聚一团泥巴,护着秧苗。
每个泥团就成一撮秧苗,只要左手捧抛盘,右手把秧苗一个一个往田间扔,每扔一个,咕咚一声,酷似青蛙在岸上跳进水里,节奏优美。眼睛必须灵活,行距没讲究,只要间距不要太密集和太宽广,能让稻谷长起来适合空间就好?
那些年传统的插秧,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小孩子还在梦乡,大人们在清晨四五点就到播秧地拔秧苗,赶在天亮前就挑到田里,等着男人们把田耙好,吃完早饭,男女老少都会去插秧。
那时大家都很辛苦,特别小孩根本就怕插秧,因为太阳毒辣,蚂蟥叮咬,早出晚归,一天下来累得走路都吃力。虽然那么苦,但是那会的田野到处生机勃勃。田径旁边的小雨小虾满沟跑,每天傍晚回家前,我们这些小屁孩就会用簸箕在小水沟下游里拦截,在上游一赶,把簸箕一拎,活蹦乱跳的鱼虾就成了美味的晚餐。
炊烟起,拿起鱼虾走在细细的田径里,就似艺人走钢丝。牛背上,大人小孩骑在上面,这一天劳累的工作就算结束,每个人脸上憧憬着对秧苗的茁壮成长,,等待丰收的喜悦。莽莽原野,薄暮中有着苍茫,夕阳下,鸟儿归巢,天地一线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水彩画。
如今的抛秧技术,把农民从劳累中解脱出来,以前一亩田两人插要一天多,现在只要两个钟,效率提了好多倍,乡亲们插一两天的秧就可以洗脚上田,空余时间可以做其它事。倒不像以前,刚插秧都要十头半个月,苦哉累哉!
我向往栽秧,视为乐事,因为在退左退右里,不仅能播下希望,看到绿色在生长,而且悟出人生之道。在这时刻,我会想起布袋和尚的一首诗:
手拿青秧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静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