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出差）
不去上班的日子很是清闲，大二的重点似乎就是专四。虽然这个学校的学生完全不必担心通过率，但每个人都不愿做“普通”的“奴隶”，想着如何在专业国家证书上写下最好的成绩。
回去上班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周，半个月后的天气已经入了冬，以至于那天下午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感觉气压都比平常要低。
“一念，你到底什么来头？”两个多小时后，国际贸易部的周清怡发来消息。
周清怡是国际贸易部的单证员，平时负责报关和发货，我一般就帮她复印复印文件，做做装箱单和商业发票，有时候也会翻译一些从业务端流转过去的文件。
“我能有什么来头，就一穷学生！”
“你这待遇可真好，想上班就上班，没事还能请个长假。”
“什么呀，前段时间我脚扭了，来不了啊！”
“上班时间，干嘛呢！”一条信息刚刚编辑好，尚未来得及发出去就被发现了。
一个准手将手机反面扣在桌子上，“沈总，你好。”有点心虚。
“帮我买张机票，下个月一号去巴黎，我要下午的航班，商务舱，航空公司无所谓，这是我的护照，这是我的信用卡，给你十分钟完成任务。还有，这是国内一家工厂的介绍，翻译出来，今天就要，下班前不能完成的话，你就加班吧。”他特意加重了“加班”二字，声音不大，但是，办公室的人肯定都听见了。说完，递给我一张卡，一本护照，还有一份文件。
“沈总，有电子版吗？”又是纸质的，不知道纸质的又浪费又碍事吗？
“马上发给你，你先订票。”说完，他便迈着大步走了，手里拎着西装外套。
打开护照我才发现他的签证已经下来了，“有好消息也不告诉我！”我小声嘀咕。
我在携程网上预定了机票，商务舱要一万多，也不知道沈慕远一个月工资多少，一张机票就一万多，还要住酒店，出差一趟是得花多少钱！
在输入信用卡背面的密码后，出票成功，顺利收到了航空公司的短信，连忙发给沈慕远，顺便回复了周清怡。
“我晚上要加班了。”
“这么难得，你也有今天！”
“不跟你贫，我去汇报工作了。”
“沈总，机票订好了，短信已经发给你了，东西还你，我先走了。”我把他的护照和信用卡递给他，然后，匆匆转身就走。
资料上是关于一家做电动车的工厂，地址在浙江台州，洋洋洒洒数十页，图文并茂，基本上是对工厂的介绍，还有主要产品的解析及工厂的创立和愿景。内容不难，现在才三点半，加班应该不用加到很晚，别的不怕，就怕寝室楼关门。
七点多的时候，冉盈盈打来电话，说要跟我一起吃饭。
“一念，你到哪里了？我们一起吃饭。”
“我还在加班，你自己先吃吧。”
“你就一实习生，居然还要加班！”我已经告诉冉盈盈我的工作，但是没说是沈慕远介绍的。
“实习生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加班？”
“你就是给人打杂跑腿的。”
“跑腿怎么了，总有一天我要让别人替我跑腿！”
“顾一念。”沈慕远就站在不远的办公桌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翻好了吗？”
我连忙挂断了电话，不管冉盈盈在那边会如何“鬼哭狼嚎”，“还差一点，马上就好了。”
“翻好了拿进来。”然后，他又走了。
“冉盈盈，我刚刚被领导抓到了，工作没做完在打电话聊天。”我发信息给她抱怨。
“替你默哀三十秒，我要吃肉去了。”
等我翻完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九点，“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沈慕远没看我给他的译文，放下后直接开口。
“沈总，已经九点多了，要不明天吧。”我就是玩了会手机，不会要通宵加班吧？
“不晚呀，九点多你平常肯定还没睡是吧？”
“沈总，寝室楼要关门的。”我好意提醒他。
“哦，这样子。这个事情不用今天做，我先交代给你。”
“那行，你说。”
“我家里养了只猫，我出差的时候你能不能带过去帮我喂一下？猫粮我已经买好了。”
“沈总，难道您不知道寝室不能养宠物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那你下班了去我家帮我喂一下，就在这旁边，很近的，我走之前把钥匙给你。”
“沈总，之前你出差的时候它怎么吃的？”
“这次走的时间长，必须有人喂它。”
“钥匙给我，你不怕我偷东西？”
“随便偷，里面的东西只要你能拿走，双手奉上。”
“可是，我不想去。”我低头小声地说。
“唉，可怜我的猫了，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了。走吧，我送你回学校。”说完，顺手抓起了桌上的车钥匙。
“我自己回去吧。”不帮忙不能还要人当司机。
“放心，不会以此胁迫你喂猫。”
……
“沈总，你养的什么猫啊？”坐在车上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沈慕远。
“折耳猫。”他好像很喜欢他的猫，说起的时候带着微笑。
“什么是折耳猫？”脱口而出的疑问。
“不告诉你。”等红灯的间隙，他故意干脆地拒绝我。“你看，这是它的照片，可爱吧！”他拿出手机给我看，屏幕上是他抱着一只乖顺白色的小猫，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手臂上。
“可爱。”盯着屏幕，我自然而然地点头。
“怎么样，考虑一下？”
“什么？”
“喂猫啊！”
我不语。
“你每天就多走那么十几分钟，把猫粮拿出来给它放碗里就行，别的什么也不用做。”他连忙补充。
“你怎么不让别人喂？”
“别人都忙。”
……
到校门口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钥匙，“给？”带着询问的语气，却又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慕远走的那一天什么工作也没有交代给我，只留给我一个地址，然后告诉我猫粮在客厅的茶几下面。
晚上我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推开厚重的大门后，入眼的是白色的家具，浅蓝色的窗帘，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黑白色。客厅的角落里，有个简易的房子，那里应该就是猫窝了。
走近看，白色的小猫趴在角落里，闭着眼，并没有因为陌生人的靠近而醒来。
“难道是饿晕了？”我小声嘀咕。
角落里放着一个空盆，干干净净，可能是真饿了，我心想。
找到猫粮，放在盆子里，拍拍猫，不理我！
我拍了张照片给沈慕远，“它不吃我喂的，绝食呢！”
“放着好了，它这是睡着了。”意料之外的回复。
“你到哪儿了？”他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
“晚点，还没飞呢！”后面还跟了两个大哭的表情。
我离开了沈慕远的家一路往学校赶。
日子过的平淡如水，当别人在烦恼下一餐吃什么，下一个节怎么过，如何享受青春的时候，我却是简单的三点一线的生活，期待时间如流水，希望四年转瞬即过。
圣诞前一周的周五，我照例在下班后去沈慕远那里喂猫。
“今天麻烦你晚点走，七点后我有个快递，昨天送过去了结果没人，你好人做到地帮我拿一下。”刚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收到沈慕远的信息。
路上四处是圣诞节的气息，没下雪，却飘着雨。
半个多月来，小猫已经跟我混熟了，此刻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向上挠着爪子，就这么盯着我，好似在跟我抱怨，它饿了。
娴熟的放好猫粮，门铃响了，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七点还没到。
“不是说七点多？”
我看着门前的女士，四五十岁岁的样子，衣着光鲜，怎么看都不像送快递的。
“你好，请问沈慕远是住这里吗？”
“呃，是的。请问你是？”
“哦，我是他妈妈，我来拿户口本。”
什么！不是说送快递吗？怎么妈妈都来了，沈慕远也不跟我说清楚。
“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把户口本拿出来对照一下。”我的震惊在她看来是不信任。
“我信我信，您进来拿吧。”
她熟门熟路的进了房间，很快拿着户口本出来了，“姑娘，你是？”
“哦，阿姨，我是沈慕远的同事，他出差了，让我帮忙喂猫。”我点了点角落里没心没肺吃的正香的猫。
“同事好，同事好。”那阿姨笑着顾自己在那里一个劲地说好。
“刚刚你妈妈来过了，还拿走了户口本。”送走了快递员，添了猫粮，逗了会猫，走出门后，我发信息给沈慕远。
“我知道了。”回复地很快，巴黎跟北京时间相差七个小时，此刻他那边应该是中午休息时间。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妈要来，我还以为她是送快递的！”
“我也不知道她要来，还好你在，不然她白跑一趟了。”他说的很轻松。
有时候，时间恍若不经意流走的记忆，走着走着就忘了，何时开始习惯于一个“习惯”。
喂了大半个月猫，沈慕远在圣诞节后一天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复印机前复印，直到别人都在抱怨要准备这半个月的工作报告时我才知道。
下班的时候我正坐在电脑旁帮周清怡做报关文件，快年底了，都忙着出货。
“在忙吗？”是许久没听到的声音。
“对，做文件呢！您回来了。”我故意咬着“您”字。
“走，我请你吃饭，替猫谢谢你。”
……
“不去？”他淡淡地笑出了声。
“我忙着呢，您刚回来，早点歇着吧。”
“走吧，这票货明天又不出，你过两天做都没事。”他看了眼我的电脑屏幕，蓦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
……
“沈总，快考试了，我做完就回学校了，饭留着以后吃吧，谢谢你。”
“那随便你，这个给你。”他拿出两本笔记本，“这种笔记本叫Paperblanks，复古的，顺路买的，送给你，祝你考第一！”
我拿起那两本精美的笔记本，手上磨砂的是凹凸不平的质地，翻开的扉页似有淡淡的油墨。“谢谢沈总！”
回答我的是他淡淡的笑声。
自那以后是两边的繁忙，学校忙着期末的准备，公司忙着年底前的最后效益。
那顿饭，终究是没有吃成，至少，今年是不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