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先生。”那个怎么看都很正常,但就是越看越不顺眼的门迎小生终于还是伸出了阻拦的手,“我再次重申,这是私人会所,没有预约是禁止进入的,请您先到那边......”
若是在平时,何谓是决然不会不顾主人意愿“强叩山门”,甚至,像这种叫“阳晨洗浴中心”的半吊子会所,他连搭一眼都觉得,嗯,觉得像是吃了那天的牛排一样恶心。
可今天不同。
“我确实是有很紧要的事才过来的,如果你继续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何谓忽一耸肩,泄了那人阻拦推怂的力道,然后突然发力,猛一挺身,那小哥被震退了三步,站稳时已经握紧了拳头。
“我这一趟是来对了”何谓笑了,“你要是顺着我的力气就那么往后一倒,我说不定就回去了。”
“该来的总会来,老头子说的。”小哥忽然身体弓曲,双腿微岔,双手立掌成刀,嘴上的一根筋不安分地抖动起来。
“那你还真没智慧,应该让你吃上这一亏。”顺着声音,何谓也不做什么准备,两步蹿到小哥身前,抬手便向小哥帅气的脸上扫去,小哥从容地闪过,趁着间隙,另一只手刚要以掌刀劈下,却发现手腕已经让对方锁住了。
“嘿!”偏瘦的身躯里迸发出一声闷喝,抬腿便是一脚,对方却也不躲,松开了手腕的手迎着腿风像老鹰一般扑了上去,正好叼住了膝盖,小哥的腿劲顿时土崩瓦解。
“这是为你好,他还没攻你老二呢。”这话语好似凭空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小哥也是急了——自己在这练了这么长时间功夫,几个照面就败了,这说不过去。不管许多,趁着两手能动,什么太极咏春八卦连环掌,学过什么就使什么,一股脑的往对方身上招呼,何谓也看了出来,这小伙子确实在武术下了苦工,只是年纪轻,心智未定,要是真冷静下来单挑,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取胜。
小伙子也是惊呆了,自己两手忙活了半天,人家压根没有松开膝盖归还自由的意思,单凭空着的一只手,迎了双掌不说,力道气劲都好似只用了七成。小伙子的汗下来了。
“哎呀,我说快门儿,打架最忌心浮气躁,打架就是打架嘛,你动什么气,着什么急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专注,往死里打,那才叫打架,不然你这是做啥子?艺术体操?”
何谓一直在注意着这个声音,他觉得有些故弄玄虚了——又不是武侠小说,什么内功深厚隔山传音的技术估计就算有也失传了。
“得得得,大哥你厉害,我服了。我不打了,打不过你,你爱干啥干啥吧。”小哥停了手上的动作,另一只腿相互一错脚,破了何谓的锁技——当然,这之前他可不敢这么做,这相当于自己双脚离地悬于半空,面对高手,这种状态和雷雨天顶着家里能找到的所有金属站在楼顶唱国歌没什么区别。
小哥再不多说话,直接拐进了一旁的隔间,临走还抹了一把脸,估计是气哭了。
“嘿,我说你,”空气中那个神秘声音又回荡开来,“我厉害吧?这就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这么厉害的高手,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何谓确实有些懵了,难不成还真有人练成了这种功夫?那嗓门可真大。而且,他还肯定练出了很好的听觉,可以仅凭气劲的声音就能听出他的所有动作。一定是高手。
“想不通了?嘿嘿,你往上看。”
何谓抬头,屋顶是一幅敦煌风格的天女图,栩栩如生。正窃喜自己此行不虚之际——
“你个煞笔,我让你看的是摄像头!你特么瞄着人女的的胸脯......哎呦,疼疼疼,得得,你松手,我话筒还你,卧槽你还不松,我特么扔楼下了奥!”
何谓很想拆了墙上的很隐蔽而且貌似很昂贵的音响。当然,那得在办完某些正事之后。
他连忙快步走在楼梯上。待在大厅,真觉得自己像煞笔一样。
“在天上飞久了,怎么,还是地上舒服吧?”老者略微佝偻着腰,明显已是上了年纪,却面色如玉,红润光泽,一身长衫,像是心气孤高的学者,又像是市井上奔波劳碌一辈子的平凡小老头。双眼微垂,坐在一把很普通的木椅上。手里,捻着一串念珠。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啊。”何谓知道遇上正主了,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佛说因果,万物皆是因果。我是因果,你也是因果。执果寻因,可看破滚滚红尘;觅因导果,可参透苦海轮回。”
“说的真好。”
“好?好是好,但你要是没懂,那我就是在放屁了。”
何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这个“大师”可真有点不一般,之前还仙气萦绕不食烟火,这转眼间就市井小老头了。
“小伙子,你会功夫?”
“会。”
“是个高手?”
“一山更比一山高吧。”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却发现前天刚剃干净了自己的一把胡子,只得尴尬的挠了挠下巴,那样子很不对劲,就好像在他身上,住着两个人。
当然,这只是何谓猜的。
“说到高手,老朽这里有一位。”
话音未落,一旁屏风后面,一个影子,似高山一般耸立起来,每动一步,好似整间房子都随之颤抖一番。身型出现——果然,一个两米多高,膀大腰圆的光头汉子,怒目圆睁,足能把何谓整个装下。
单是这身材倒没什么,这些年何谓在世界各地乱窜,什么妖魔鬼怪都见了个遍。只是这么庞大一身躯,打自己进来起就一直隐匿在暗处,而自己却连对方的呼吸都未察觉——单凭这一点,面前这大高个子,不简单。
“这小子,”市井老爷子又附体了,“叫关云升,以前姓楚,十二年前在关帝庙里,盯着关羽像,连盯七天。着了关二爷的道儿……”
突然,他怔住了,然后用另一种口吻自言自语起来“老哥哥,这一段就由老朽来阐明吧。”
何谓更加确信了这老头精神不正常。他来之前早就打听过了,这里几年前是一家精神病院,一个老头担任的院长,也是资历最老的……精神病患者。
老头接着说了起来,“云升感念关羽精魂,于刹那间证得佛果。自此易姓为关,皈依三宝,在老朽这里修行。你要问的事,他能给你答案。”
“关羽?他的结局可不太理想啊。”也许是大个子总瞪大了圆眼盯着自己的缘故,何谓对他没什么好感。
“你是说败走麦城?”大个子虽然像头大狗熊一般,说话声音却偏细,带点江浙口音。
“那只是失败的体现吧。他的性格,不适合做三军统帅。”何谓不想多浪费口舌,而且,跟一群疯子谈论关二爷,有点愚蠢。“我们先不讨论这些,我来这里是……”
“我明白,为了边莫吧。”关云升眼睛像不要钱一样,眨都不眨一下。估计是盯关二爷开悟那几天落下的后遗症。
“不只是他。我想知道幕后是谁指使他的。”
“好,”关云升略微活动了下满身的肌肉,关节嘎嘎作响。“你我过上十招,十招过后你要是没倒,我告诉你来龙去脉。”
“小伙子,”市井老头道,“高手,可从来都是不出手的。”
何谓没搞懂他这话什么意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话,三步上前。
嘭!
的确是三步上前,回来时却是飞回来的。对方的身手太快了,自己只感觉眼前一道影子闪了一下,紧接着腹部吃劲,四肢蓄起的力道老早就散了,腾空飞回,重重地摔在地上。
只用一招!
“佩服!”
何谓拍拍身子站了起来,好在这地板砖平日里一尘不染。
“边莫他,”关云升终于眨了一下眼睛,估计也是酸了,“曾经和我过了三招。”
“哦?”
“然后,我败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