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诸位听的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颜色。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就这两张脸。
他是虞姬,跟他演对手戏的,自是霸王了。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但这不过是戏。到底他俩没有死。
……
真是难以细说从头。
是在一个下午读完这本《霸王别姬》的。哀叹居多,感动却少。
霸王和虞姬,一个活在戏里,一个佯装不知。
段小楼是天生的保护者。是年长的师兄,也是台上的霸王。所以他可以轻易地说出“一辈子就一辈子”这样的豪言壮语。
程蝶衣是永远骄傲的角色。是弱小的俊童,也是戏文里的虞姬。他太容易当真:“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年,一月,一天,都不算一辈子。”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小楼真的不知情。不然又怎会大方迎娶菊仙?又怎会坦然收下那剑?后来我明白,不过是他不知所措罢了。只是可怜了蝶衣的一腔痴情。
他是假霸王,他却想做真虞姬。
娶菊仙不过让蝶衣开始害怕,但他还要找借口为他开脱,动摇不了那颗心。与菊仙种种,让他起了疑。但直到那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他才冷极。
我叹蝶衣未曾经情事,光阴皆一齐交付了小楼。在他慌极,也只是不忘逼迫菊仙离去,漏算了她的背信,也想不到他会鄙夷。
他不唱了,他还在梦里。
只是师父有句话说错。哪里是什么梨园子里的兄弟阋墙,分明是有情人冷了心,成了仇。
师父一死,八千子弟俱散尽。霸王与姬,沉沉浮浮。
文化一革,字字诛心,才是终不愿再见。越疯魔,越成活。至此,这颗心才算是彻彻底底被伤透了。他还是要她。但他没了他。他们,都是疯子。
这出“折子戏”里,我还爱另外的两个角儿:菊仙和小四。
她是风月场里的老手,场场盆钵满盈。她也该懂戏,不然怎会怕做下一个“杜十娘”?冷眼看遍馆中真情假意,她才不要被感情摆布了人生。但就连鸨母也想不到,她甘愿为了他“卸妆”。
我心疼蝶衣的痴,却反倒佩服菊仙的一腔孤勇。摘下满头满身的金玉珠翠,连绣鞋也一并脱了去。凤回头,她不曾回头。白袜着地,满心满眼以为遇见了真爱,浩劫里也不曾松口。都以为他真要保她,谁知还是一场镜花水月。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床上,离了床即又死去。一般的,面目模糊的个体,虽则生命相骗太多,含恨地不如意,胡涂一点,也就过去了。生命也是一出戏吧。
婊子无情?且看戏结局。
艳妆,嫁衣,悬梁。不知来生轮回,将落入谁人梦。
小四应该算是戏里的龙套了。他受着蝶衣,甘心。谁让他是名旦,还有着惑人心的好体态,活该被人宠着。他做甚都情愿。
不知是看蝶衣为小楼着了魔,还是忍的太久,这颗心就在几行字句里慢慢磨去了。
终是要回头报复的。
霸王与姬虽隔两端,但他俩都没死,到底要遇上的。
霸王还像多年以前,早早就交代给了命运。虞姬死了心,随了安排娶了妻,却还要唱。他可以不记得夜光杯长什么样,却永远不忘霸王“好,酒来!”的豪爽。
他这辈子,就想当虞姬。
你以为最后是残剑一挥光刺目,鲜血几滴了余生?
不。还要反转。
妖梦一场尔。
功名富贵尽空花,玉带乌纱,回头了千秋事业。
离合悲欢皆幻梦,佳人才子,转眼消百岁光阴。